“你坐着,庆熙,拿酒精给她消毒一下。”
跟她生活将近一年,被她带得脱口而出受伤先用酒精消毒。随后,只听龙傲天惨叫一声,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叫苦不迭:“宁哥,不带这么偏心的,我顶多只能算欺负了母猪啊,我没欺负她!啊……这黄杏还挺甜,大棚种种出来啦?!”
嘴里被投射进一枚硕大的杏子,滋味良好,口齿生津,嚼一嚼汁水横流。“龙傲天,你不知道沈家的一草一木,一猪一羊都是可悠的心血吗?你对得起你在这里吃过的每一块猪肉吗?!要是没有可悠,你现在和弟兄们还是人人喊打、寝食难安、食不果腹的草寇,都没重新做人的机会……”楚宇宁临时筹措语言,一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一边递眼色让他麻溜地变成西瓜滚走,能滚多远滚多远。沈可悠都听呆了,尤其越到后面……都扯到《论语为政篇》的“君子不器”,还能滔滔不绝,里里外外给你说通了,她消完毒的手都举起来开始难以克制冲动地鼓掌,上回油然而生对文章经术的钦佩之情,还是在看沈彦写的抗疫动员檄文的时候,洋洋洒洒,鞭辟入里,情动于中,看得她热泪盈眶,恨不得立马冲到隔离区治病救人。楚宇宁吧,就很奇怪了,在沈宅不远处的路边捡到他时是个夜晚,此处地处偏僻,本就人烟少,她身体刚恢复,龙傲天又被她差遣回景行的滨江县管理龙家的地,布局她吩咐的河海产业,每天早出晚归地赶到城里集市卖货。那天晚上,刘波赶着车马,载着她和庆熙往回赶,快到沈宅的路有坡,她俩下来步行,接着……差点没给浑身是血,拉着她脚腕不松手的“面具恶鬼”吓死。把他拖回家擦洗干净才看出他底子是很棒的,她们起初怀疑是被人追杀的江湖人士。他身上大多沾的是别人的血,伤也就皮肉伤,睁开眼之后就定定地望着她眼眶泛泪光。七尺男儿,还是带血的江湖男儿对着她眼泛泪光,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跟他死去的亲人长得很像,别是英年早逝的母亲吧……可是吧,他行为举止,连吃个糕点,有时候真的很不江湖,衬得他们都跟土包子似的,体内的才华经略也抑制不住地涌现,但他缄口未提自己的家世,似乎很不想提自己家的事,却又每过一小段时间回去打理。他们猜或许是有钱商人家的大公子,得料理生意,却又讨厌家族那套勾心斗角,生意场上的繁琐事务。他不想提,他们也不旁敲侧击了。况且,他们买完宅子田产之后一贫如洗了,完全不怕被骗钱,家里人手也不足,多个愿意不收工钱免费帮干一辈子的,她只觉得捡到了宝,以至于后来回家路上都开始留意路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带血恶鬼。然而,没再出现了。十分钟后。楚宇宁看着龙傲天趁她听入迷的时候逃得影子也不剩了,转过头对她说:“是这样吧?批评得够吗?要不我再把他叫过来再骂会。”
这话,庆熙听得怎么有点宠溺的味道,宁哥对小姐是真的很暖,比隔着几百里,心系天下的沈侍郎还像亲兄长了,无奈大少爷自从绵竹抗疫和振兴立下大功,建立起小姐口中的“名满天下的绵竹烧烤一条龙产业链”,让绵竹百姓的钱包鼓起来,皇上就升他成为新任户部侍郎。唉,明明有个当翰林掌事的爹,还有个户部侍郎的亲哥,小姐她却……毅然决然地要隐藏身份,做个心怀梦想的种田人。“行了行了,宁哥,你是怎么做到又有江湖人的凶残狠辣,还有高强武功,又那么有文化,还会劈柴唱歌泡茶算账……的呢?我对你的家世更加好奇了,我觉得你家的教育理念很先进哎,这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造吗?性格还暖,你还有缺点吗?”
沈可悠真诚发问。楚宇宁强忍嘴角上扬,她现在夸他真的毫不掩饰,直抒胸臆啊,常常听得他百忧皆忘。他忘了在沈宅,在她面前,他并不需要经常忍住、隐瞒真实情绪,一时间没转变过来。前段时间积攒的要事快堆积如山了,至今也没了结完。今日也是因为到了回去的期限,又莫名担心她惹事才抽出空赶过来,果然,他不回来,她就该把自己摔碎了不可。“对,不要怀疑,你就是捡到百年一遇的宝了,百年一遇的流星被你给救了,你说你幸不幸运?我送你去实验室。”
陪她前往位于宅子后方,良田中央,绿水绕过的小房子,那是她不许任何人进入的实验室。明邪紧随二人身后,径直走过庆熙身边,擦身而过,招呼也没打。庆熙不由摇了摇头,宁哥这样暖的人怎么侍从话却那般少,脸还跟关在他们宅子超级大冷窖过了冬似的。不过没关系,她家小姐就是个小太阳,从前连大贞最高的冰山都能融化。“幸运!对了对了,你不在的时候,墙被大雨冲坏了,猪栏也断了,还有大棚被砸出大坑了……”沈可悠回忆积攒的保修素材,明明辛辛苦苦地记了一页纸的啊,往怀里掏,没掏到,想是掉在哪了,着急。楚宇宁漫不经心地向右下方瞥了眼着急忙慌的她,说道:“大小姐,你家这么多壮丁都是吃白饭的吗?连猪栏也修不好,要是我,早惩治了,再干不好就走人。还有,大棚被雨水砸出坑的?你别告诉我还下过冰雹。”
“对对对,冰雹。你家大概离这儿远,不知道天气也很正常,你要不回来,大棚也补不好了,我棚膜、支架都在实验室准备了,万事俱备,只欠你。”
其实并没有下过冰雹,大概只是野鸟野猫干的,龙傲天想修来着,她不放心,重要的物件,要等他回来修才行。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撒谎。如果某地遭遇冰雹天灾,他不可能没听闻,她撒谎了。他低头看她时,见她抿着嘴,神色略慌,是撒谎时候的动作了。不过他没拆穿她。看到大棚的“大坑”时,他实在感到了落差,指着撑开才有她手掌心大的裂缝,再三确认:“这个?你确定是这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