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天就是元日了,云家还是像往年一样热闹,庄户们杀了猪,羊之后,习惯性的给云家送来一条腿,再提走一篮子糕饼点心,这些糕饼,庄户家里还做不出来,云烨其实很不耐烦做这些东西,家里的四五个厨娘忙活三五天,最后就换来堆得和山一样高的猪腿,羊腿,是在做等价交换。 老奶奶却很喜欢,亲自守在门房里,和几个庄子上的老人喝着茶,聊聊今年的收成,说说庄子上的闲话,那个谁家的小媳妇一次生了两个小子了,那个谁家的婆娘因为脚大被婆家休了,那个谁家今年卖果子,卖的发了财了,老人家最喜欢听这个。 庄子上的胖小子扛着猪腿来家里,老奶奶就欢喜的摸摸孩子的脑袋,夸赞一声,还拿手按按猪腿,说是上好的猪腿 ,赶紧拿着篮子去装点心,都挑些,家里摆盘子里好看,不许只挑爱吃的。 然后那个一笑就冒鼻涕泡的傻小子就嘿嘿的笑着去拿点心,却被爱干净的厨娘,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让去擤鼻涕,洗手,要不然不许动点心。 和庄户家的互动是必须的,辛月也让家里的丫鬟串了很多的珠串子,每个上面都有三个比黄豆还小的珍珠,谁家有小姑娘就发一个,以至于有好些抱着月子里女娃找上门来,掰开孩子的腿让辛月鉴别这是女孩子,有资格领珠串子。 最长气的就数酿桂花稠酒的罗家,一车黑陶罐子运到府上来,不去找账房领钱,只是央求老奶奶,在宴客的时候,给客人们说说这桂花酒出自罗家就好,以后逢年过节就送,绝不耽搁,笑的弥勒佛一样的老奶奶总是点头答应,许愿说,就算皇后娘娘来了,她也介绍。 云家的礼车穿梭于长安的大街小巷,管家老钱,账房老孙,云家的那些姑姑婶婶,辛月带着那日暮,云烨带着云宝宝,很辛苦的到处送礼,没办法,王公侯爵里面就数他辈分低,年纪小,没有让年长的人先给自己送礼的道理。 程咬金把云宝宝架子脖子上喝酒,不停地叹气,清河公主今年才长到十五岁,要到明年才能嫁给程处默,所以他家里就只有九衣给他生的一个孙女,他自己想要孙子,还要等两年,对于云烨子女双全很是羡慕。 “家里的丫头可惜了,不是正室所处,没办法嫁给云家当儿媳,你如果努力些多生几个男娃,这丫头就有机会了。“仰脖子灌了一碗酒,把碗撂在桌子上遗憾的对云烨说。 “家里倒是没这个讲究,将来只要两个孩子看着顺眼,我是不会阻拦的。“云烨给老程倒满酒,给他说宽心话。 “胡说八道,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宝宝儿是长子嫡孙,身份金贵着呢,你是神仙弟子,身份配谁家都够了,你媳妇的身份就低了些,当初你成亲的时候老夫不在,否则怎么也不会允许你娶小户人家的女子,要不然,你的成就不止于此。将来你的孩子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家族,家族,就是要求盘根错节,枝枝累累才好。’ “伯伯这可是小看晚辈了,小子宁愿光屁股打天下,也不愿意受那些大家族的气,您看看那些大家族的女儿,有几个能看的,整天板着个脸,和菩萨一个样子,小侄可是敬鬼神而远之,惹不起,咱也不惹,现在舒舒坦坦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 人一老就容易操闲心,你不要见怪。“老程一脸的欣赏之色,笑着对云烨说。 “伯伯是在替我家着想小侄岂有不知的道理,进入长安也是您给小子带的路,这份恩情云家是忘不掉的。“ “知道你是一个重情义的,所以我和老牛才不遗余力的帮你,如今你已经算得上功成名就了,给伯伯说说今后的打算,你眼光看得远,程家准备踩着你的脚印走。”
“这可不行,云家从今年起就要闭关自守了,减少在人前面露面的机会,您家可不成,处默还好说,处亮,处弼的前途还没影,您还是需要捞功绩才行。”
程咬金哈哈一笑,把云宝宝从脖子上取下来,喂了一只鸡腿,瞅着云宝宝在那里撕咬,自言自语的说:“当老子的就逃不掉劳心劳力的命,老夫一直眷恋沙场,不是老夫喜欢杀人,而是就我家这样的人家,想要家族兴旺,除了刀头饮血,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
“那您可就说错了,处弼也许随了您,但是处亮可未必,元章先生看中了他,准备收为关门弟子,还托我前来问您的意见呢,处亮跟了元章先生,今后恐怕是拿不成刀枪了。”
程咬金猛地站起来问:“小子,此话当真?莫要逛我,我程家也要出秀才了?”
“自然是真的,小侄怎么会骗您,元章先生特意嘱咐过我的,您带着处亮一问便知。”
程咬金高兴地搓着手在地上转圈子,对云烨说:“你不是要去老牛家么,赶紧去,饭不要吃了,给孩子多拿两只鸡腿充饥就好,哈哈,老程家要出秀才?”
看到老程高兴地失态,云烨也替他高兴,李纲硬是把一个身高九尺的巨汉训练成一个擅长写簪花小楷的变态,这手本事尉迟大傻在书院排名第一,如今又在往水利工程学家方向转化,天天往工部,将作监跑个不停,地图不知道拿了多少,带着一群感兴趣的学弟,整日计算工期,土方量,地形差,还要避开那些土质疏松的地方。 两百八十里的运河已经初见雏形,尉迟老傻为了给儿子开路,担心工部不给借资料,亲自上门,说是自己准备在河北练兵,要看看地形图。也不知他一个京城将领如何去河北练兵,工部硬是捏着鼻子相信了他的理由,眼看着那对父子几乎把工部河北的地图,一扫而空,尉迟家还派快马星夜去河北将地方的府志,县志,统统拿了回来,供自己的儿子研究。程咬金对这些极为羡慕,如今听说自己儿子被元章看中,哪有不立马敲定脚跟的道理。 牛见虎去了海州,牛家就显得冷冷清清,老两口守着诺大的牛府,相看两无言,管家见到云烨带着儿子来了,大喜,家里总算是有点热乎气了。 老牛这些年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回忆什么,云烨非常担心老牛会患上忧郁症,必须给他找点事干。 用不着通报云烨直接进了后宅,见老牛一个人坐在暖亭子里发呆,这些大佬的军权,只要回到京师都会被收回,由副将把持,他们自己也是为了避嫌,一个月也去不了军营一次,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是这幅模样。 云宝宝最喜欢大胡子的牛爷爷,两只手里握着从程家弄来的两只鸡腿,哒哒哒的就跑进了暖亭,把手里的鸡腿举得高高的请牛爷爷吃。 一阵开心至极的笑声从亭子里传了出来,一老一小在暖亭里胡闹,云烨笑笑不理会他们,让老头子高兴一会,自己在抹眼泪的管家带领下去给牛婶婶送礼。 “少爷您应该常来,老爷现在一天的话真是越来越少了,大少爷当初不肯带着家眷去海州,让少夫人和孙少爷陪着老爷,结果硬是被老爷给撵走了,如今也就您和程少爷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一点笑脸,其他时候都不太说话。”
老牛做了好多年的军法官,所以军中的同僚都不是太待见他,嫌他当年下手太狠,从来就没个容情的时候,打仗的时候还好说,这几年老将们都不太出战了,代替他们的都是年轻一些的将领,比如侯君集,薛万彻,薛万钧这些中年将领,慢慢的,也就没人上牛家来扯关系了。 “牛婶婶,家里就您和伯伯两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宅子做什么,平原上还冷的要死,小侄已经把玉山的小楼给您收拾出来了,您和牛伯伯住到山里去,房子小,显得热闹,拜完祖宗就去,我姑姑婶婶可等着您呢,打麻将都念叨,少个好搭子,小侄要和牛伯伯研究兵法,没时间照顾您,您正好去家里凑搭子打麻将。各有各的乐子。”
牛婶婶擦擦眼角说:“守着大宅子也没用,就你们几个晚辈过来送年礼,空荡荡的让人不舒服,只要你能说动你牛伯伯,婶婶随便你安排。”
正和牛婶婶谈话,老牛就抱着云宝宝走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只鸡腿,一老一小啃得欢实,见到老牛进来云烨起身要行礼,老牛摆手阻止了,把云宝宝在手上垫了几下,高兴地说:“不愧是个胖小子,足足有二十几斤,多吃点,不要和你爹一样长得一阵风就能吹跑。”
管家开心的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云家少爷是出了名的嘴刁,自己亲自去暖房里摘青菜,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宴席。 “小子,你玉山虽好可不是俺老牛的家,这里才是,大过年的怎么也要守着祖宗才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放心,老夫一时半会死不了。”
“牛伯伯,小侄可不是 请您去度假的,我估计啊,大唐马上就会有大麻烦,咱爷俩就算是不能力挽狂澜,至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
“好,等我拜祭完祖宗,就去玉山,一会吃完饭,你就去别家走走,不要和老夫一样活成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