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狭窄逼仄的走廊上,陆景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竟让她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她有眼睛,自然知道传闻有误,可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索性说开罢了。 魏清颂哑着嗓子,眸光清清艳艳:“我回到棠州,目标明确,态度坚定,自然要去探听你的消息。”她语调微顿了下,故意拖长声调,慢悠悠道:“没想到,就打听到陆大队长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隔壁分局的警花。”
话落,她便一瞬不瞬盯着陆景明深邃的眼眸。 他微微敛眉,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沉无边,冷然问道:“什么警花?”
“就是隔壁分局的警花呀,叫什么白如霜的。”
魏清颂故意如此说道。
谁让他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冷脸?她也要让他好好尝尝这般抓心挠肺的滋味。 然而陆景明的神情始终淡淡,坦然道:“见过几次,不熟。”他顿了一下,低眸看着她,嗓音沉沉:“与其信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何不亲自来问我?”
魏清颂勉强笑笑。 问他? 刚回国那几天,她甚至担心陆景明恨得掐死她,哪里还敢问这些有的没的? 况且,她对这些消息也并非尽信。 眼下她存心要折腾陆景明,也不明言,凉悠悠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这些绯闻传得太过有鼻子有眼,若是假的,你干嘛不澄清呢?”
“麻烦,也没这个必要。”
陆景明嗓音仍旧淡淡,面上冷意却尽数收敛。
他话音微顿,又补充道:“这六年,我身边没有其他人。”往后,无论多少个六年,也都不会有。 这六年里,主动凑上来的女人不在少数。 其中不乏有处处都比魏清颂更好的女人,可她们全都不是魏清颂。 他天生性情淡薄,对这些事,向来置之不理。 若是闹到他面前来,能打发的,他全都打发了。 那个白如霜,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个人,三天两头借由工作之便来市局大献殷勤,陆景明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让她难堪。 可是转过头,他就给分局的局长递了情况说明。 犹记得前些日子,陈晋还在问他:“陆队,那个追你的女警花怎么不来了?难不成是追到手了?”
彼时,陆景明只是淡笑,并未多言。 魏清颂无言以对,她撇着嘴,败下阵来。 忽又后知后觉地扬眉,诧异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解释?”
陆景明未置可否,深深看了她一眼,逆着光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魏清颂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眼角眉梢流露出明媚的笑意。 回到办公厅,陈晋立即迎了上来:“陆队,魏姐,我们查过了,文家三兄弟关系还算和睦,文诚虽然是收养的义子,但因为年纪最长,性子沉稳,一向对两个弟弟非常包容,处处帮扶。”
“文煜之前有一笔公益捐款,这笔钱就是从文诚的账上走的。还有文烨,他喜欢惹是生非,常常都是文诚给他擦屁股。”
“有一点值得注意,文成华和他的两个亲儿子,关系并不太好。”
听到这里,魏清颂挑眉问道:“怎么说?”
陈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先说文烨吧,别看文烨现在是个风流浪子,其实他有个谈了三年的初恋女友,大概八九年前,那个时候,文烨刚刚二十出头,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把这个初恋女友的事情捅到了文成华的面前。”
“这个女子家世一般,文成华不赞成他们的事,勒令文烨分手,血气方刚的年纪,文烨自然不愿意,嘿,你猜怎么着?这老爷子手段也是真狠,居然把姑娘家搞得家破人亡,赶出了棠州。”
魏清颂听得暗自心惊,一来没想到文烨还有这么段过去,二来没想到文成华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难怪文烨如今游戏人生,想来是年轻的时候留下了阴影。 魏清颂垂眸思虑片刻,又问道:“那文煜呢?文煜性格柔和善良,难道也和文成华有矛盾?”
“哦,文煜和文成华的不愉快,主要是因为做公益的事。”
说到这里,陈晋不由得感慨道,“文家家大业大,没想到文成华居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极其反对文煜拿钱去做公益事业,为了这事,两人没少吵架。”
魏清颂恍然大悟:“难怪,所以那笔公益捐款才会走文诚的账。”
陈晋表情有些复杂,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查文成华吗?”
父亲杀死亲生儿子,这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魏清颂却摇摇头:“我建议先查文诚。”
陈晋一脸茫然:“这是为何?文诚对两个弟弟不是挺好吗?”
魏清颂耐心解释道:“表面上的确如此,可是你想想看,文烨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若是文煜死了,继海集团极有可能落入文诚的手中。”
“除此之外,我发现,提到司徒慧的时候,一贯沉稳的文诚便会有情绪波动,我怀疑他们二人,或许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所以,刚才在会客室的时候,她多次故意提到司徒慧,就是为了观察文诚的反应。 “啊?这……”陈晋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陆景明的眼风淡淡扫过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与波澜:“让你查,你就去查。”
“哦,收到!”
既然陆队都发话了,那他当然也没有疑问。 魏清颂略带诧异地掀眸:“你就这么相信我?之前是谁说,查案不是过家家,让我不要干扰他来着?”
陆景明凉凉睨着她:“翻旧账,是不是每个女人惯用的伎俩?”
他承认,此前他心有怨气,处处故意针对。 可哪一次不是将这种针对仅仅停留在嘴上? 他的嘴再硬,心却硬不起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魏清颂默了默,抬眼望进那双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眼中掠过微茫。 她嗓音干哑地问道:“我不与你翻旧账,你也不要翻我的旧账了,好不好?”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她现在只想和他重新开始。 陆景明却沉默了,眸中情绪翻滚,如云似海,无边无际。 半晌,他沉沉问道:“六年前,为什么离开?”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魏清颂,她咬着唇,语气少见地带了几分祈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现在,先不要问我,可以吗?”
陆景明削薄的嘴角微抿,低沉的嗓音透着无边冷寂:“我可以给你时间,但这时间,是否需要一个期限?”
他可以等,可是还要等多久呢? 下一个六年?还是十年八载? 他不是等不起,可他难以忽视心底隐隐泛起的慌乱,和那种捉摸不透的无力感。 “我……”魏清颂眸光微颤,一时给不出答案。 动作迅疾如风的陈晋兴冲冲地跑过来时,便撞见这样一幕,他愣在原地,讪讪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景明收回视线,眸光深不见底,沉声道:“没,有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