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好歹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密友,她了解沈芙。 沈芙自由随性,放荡不羁,若有朝一日安定下来,要么是玩累了,要么就是想通了。 她瞧沈芙如此风风火火,可不像疲累的模样。 魏清颂曾经断言,不到三十岁,沈芙是不会自己想通的。 她的性子太变幻无常,流连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一颗心却始终无处安放。 “不妥协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不像你,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
沈芙的面上难得有些怅然。
魏清颂何其敏锐,不过是转瞬即逝,便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眸光微动,温声问道:“阿芙,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沈芙莞尔一笑,笑意颇有几分自嘲:“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被迫定婚,未婚夫出轨,如今,我那个不熟的未婚夫,又被人谋杀,我极有可能成为嫌疑人,这算是遇到事吗?”
魏清颂静默片刻,语调悠然:“我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的感情生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芙微微挑眉,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静静凝望她半晌,才道:“听说你现在是棠州市局的犯罪心理顾问,最擅长窥探疑犯的心理,看来我很荣幸,成为你怀疑的对象了。”
“抱歉。”
察觉到了她的抗拒,魏清颂歉意地垂下目光。
不是每个人都乐意被人窥探心事,她喜欢观察人,却忽略了被观察人的感受,这是她理亏。 谁知沈芙却忽然笑开,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大概半年前,我爱上了一个四海为生的画家,枉我自称浪里花,没想到遇到了比我还浪荡的人,我居然生了想要将他留在棠州的心思,很显然,我失败了,而我,似乎比想象中更不堪一击。”沈芙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神情时喜时忧,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当中。 魏清颂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并不打扰。 有时候,身为一个倾听者,只需要安静就足够。 沈芙啜饮了一口咖啡,默了许久,才神情自若说道:“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心中的自由太过狭隘,我可以花天酒地,游戏人生,可那都是在我父亲默许的范围内,我甚至都无法离开棠州,宛如困兽在笼。而他却可以云游四海,翱翔天际,去拥抱真正的自由。”
“我以为我和他是相似的人,其实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可怜虫,连实现心愿的资本都没有,所以,他离开得很决绝。”
“既然想要得到的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和谁结婚,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
明白了来龙去脉,魏清颂声音恍若叹息。
这倒的确像沈芙的作风。 身为光鲜亮丽的市长千金,却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也不能追逐满心热爱的自由。 这个世上,人人皆有自己难以言喻的苦楚。 “你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这都多大点事啊,我一点也不在乎。”沈芙动作豪迈地拍打着桌面,昂首睨着魏清颂,以示她的不满。
魏清颂收回思绪,敛了神色:“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啧,颂颂,你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沈芙托腮看了她一会儿,得出如此结论。
“也罢,你不是还有事要忙么,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顿了顿,笑意促狭,“比起在这里听我废话连篇,你应该更想和陆大警官聊聊人生,谈谈理想,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到市局,外勤警员和法医已经取证归来。 魏清颂动作极其自然地走到陆景明身边的空位坐下:“有什么发现吗?”
小宋见鬼似的盯了她好几秒钟。 陆队身边那个位置,谁也不敢去坐,他们这位心理顾问,还真是勇气可嘉。 直到陈晋轻咳着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说道:“嗯……死者颈部组织损伤,项部和背部有紫红色尸斑,角膜浑浊,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而亡。”
“现场发现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杯口提取到死者文煜的DNA,所以死者应该是先喝下带有安眠药的咖啡,然后被人掐住喉咙直到窒息,具体情况,还要等待法医进一步剖验。”
“现场被人刻意清理过,没有留下指纹、脚印等有效信息。”
小宋语气不无遗憾。
话音刚落,魏清颂立即给出了第一个判断:“熟人作案。”说完,她便下意识看向陆景明。 若是以前,陆景明肯定会说“如此简单的推论,不必你多言”,诸如此类奚落的话语。 然而陆景明只是淡淡颔首,补充说道:“嗯,所以,当前需要锁定的重点嫌疑人,就是死者未婚妻所言的神秘情人。”
“根据沈芙小姐的证词,我排查了死者文煜的社会关系,发现他近来和一个应召女郎联系密切,这个应召女郎名叫司徒慧,据悉,她已经失踪了两天,我们目前正在尝试寻找她的下落。”
陈晋将一叠照片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照片上,一个留着红色中长卷发的女人,媚笑着躺在文煜的怀中,看背景,应该是在某个酒吧。 魏清颂端详着手中的照片,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有发现?”
低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魏清颂猛地抬头,这才察觉,不知何时,陆景明已然倾身上前,与她相距极近。
她甚至都能够闻见陆景明身上清冽的冷香。 那是专属于陆景明的,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她“咝”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强行收回不听使唤的目光,指着照片,口干舌燥地说道:“你们看,这张照片里,两个人的姿势的确非常亲密,可是文煜的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而且,文煜搭在司徒慧肩上的手,压根就没有碰到司徒慧,而是垂在虚空中。”陈晋挠了挠头,困惑不解地问:“魏姐,我不太明白,这能说明什么?文煜看向另一个方向,有可能是拍照的时候,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他没有触碰司徒慧,也可能只是习惯使然。”
“你说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但是,一张照片或许是巧合,这么多张照片,都能从两人的肢体语言中解读出隐隐的疏离陌生,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魏清颂从那一叠照片中接连挑选出好几张,分散开摆在桌面。 她扬眉,语气极为笃定:“根据这些照片,我有理由怀疑,文煜和司徒慧,并非情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