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榷茶制度乃是国家大政,内里的水太深了,朝廷、权贵和地方土豪于中伸手,势力盘筋错节,孟之祥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不肯参与,赵与筹很遗憾,但也知道孟之祥的为难,孟之祥在四川贩盐之所以成功,靠的是鞑靼人的帮忙,他们把各地的盐政官员与机构一扫而光,并且时不时入蜀扫荡,导致无人敢去四川当官,官吏匮乏,余玠遂有借口,没有重建四川盐政,如此孟之祥个人经营才能大获成功。 两人继续闲聊,说到孟之祥的奶茶店,赵与筹赞赏道:“你家茶叶加工用‘炒青法’,挺方便的!”
原本宋代流行“点茶法”,点茶就是将茶饼用茶磨或茶碾碾碎成粉末状,然后放入茶碗中,用沸水冲泡,再用茶筅搅拌均匀,从而做出的茶饮。 这种方法比较繁琐,需要使用一些专门的工具,主要有砧椎、茶碾、茶磨、茶研、茶臼、茶匙、茶筅、汤瓶等。 而孟之祥采用的方法是将茶叶炒青,在制作茶叶的过程中利用微火在锅中使茶叶痿凋的手法,通过人工的揉捻令茶叶水分快速蒸发,阻断了茶叶发酵的过程,并使茶汁的精华完全保留的工序。 炒青是制茶史上一个大的飞跃,倒不是孟之祥的发明,早就有了,但不流行。 唯独孟之祥来了之后,他大力推广奶茶,以及军人饮茶,“炒青法”制茶渐渐流行起来,炒出来的茶叶直接冲泡,是为“泡茶法”,把茶叶泡进沸水中即成茶水,方便快捷,随着孟之祥奶茶店的铺开而得到了推广。 但“点茶法”依旧有其生命力,与“泡茶法”拉锯中,引发争论,赵与筹偏向“泡茶法”,今年临安府进的茶叶要求用“炒青法”制作,户部官员竟与他争吵起来! “炒青法”收上来的茶叶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非常干燥,易于保存,而先前不干燥的茶叶,则会腐烂,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能与赵相公争论,至少也是侍郎的级别,孟之祥表示爱莫能助。 两人继续交谈,赵与筹提到了临安府辖下的昌化县,现在虽然提升为畿县(县望等级区分,按户口多少和地理位置分为上中下县以及紧县望县等,畿县表示是近京之邑),可昌化县户口数不多,原为“中县”,其底子薄,民间困苦,有失朝廷颜面…… 孟之祥即时一口应允,由百威公司派员前去考察,投资,想方设法给当地增加收入,提高待遇。 目的达到,赵与筹满面笑容,主动敬孟之祥一杯酒。 他先前派人与百威公司洽谈,他知道百威公司专注实业,做事非常靠谱,希望百威公司在昌化县投资,官府愿意配合,给予优惠政策。 其它的商行公司也有钱,但不踏实,甚至是来炒作,投资能力很差,而官府是真金白银和地皮投入,赵相公不想失败。 但百威公司的掌舵人是余十一娘,她投资策略相对保守,拖着不办。 如今孟之祥回来,雷厉风行,说办就办,很快就会派出熟手前往昌化县进行投资,这事妥了! 孟之祥一脸豪爽的样子,实际上他知道投资不会稳定有回报,但人生在世,有三碗面不好吃:体面、情面与场面,赵相公帮了你,在适当的时候就得给他回报,能花钱解决的事情,不是大事。 …… 等孟之祥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队伍:高大御马,全副武装的锦衣牙兵,这是通知他们来接他回家的。 孟牧劳舒展筋骨道:“总算不用挤在驴车里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孟之祥瞪他一眼,积威之下,孟牧劳一个哆嗦,双膝一软,居然就有了跪在地上,让孟之祥踏他的背上马的冲动! 被孟之祥眼明手快,及时地扶了他一把,总算没跪下来失礼! 孟之祥不禁摇头,哪怕孟牧劳做到了统制、刺史和佩金鱼袋的高级武将,其斯德哥尔摩症根本无药可治! 两孟都是自己翻身上马,这与大宋许多的将领不同,他们多是踩着马奴上马。 别看这种小事,表明了将领对于小兵的态度! 牙兵们前后左右护翼着,孟之祥与孟牧劳打马离开。 而赵与筹并没有离开房间,他坐着慢慢地饮酒,这时房门打开,一缕香风传进来,一个身穿彩绸的美女伴随着香风进房,扑到了他的怀里,坐在了赵与筹的大腿上,主动地以她樱桃小嘴儿给赵相公喂酒,房内一片好风光。 赵与筹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美女双十年华,芳华正茂,委身于他,这正是权势带来的好处了! 美女名叫潘十二娘,被信州知府送来的侍妾,她问道:“孟太尉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本相公出马,孟太尉自然得给面子!”
赵与筹傲然地道。 原来,信州知府求的是深井抽水技术,这是很大的因果,赵与筹起初不肯帮忙,毕竟人家的技术是要传子传孙的,哪有这么容易给予? 因此,信州知府将美貌的潘十二娘送给赵与筹,他收到好处后,这才出马帮忙。 “谢谢你了!”
潘十二娘家人在信州知府控制中,要是搞不定赵与筹,知府迁怒,她的家人可就惨了。 “不用谢,要谢就谢孟太尉,还有鞑靼人!”
赵相公喝得有点上头,又美女在怀,神魂颠倒,不觉酒后吐真言。 “要谢鞑靼人?”
潘十二娘诧异道,感谢孟太尉是肯定的,怎么可能感谢鞑靼人? “如果没有鞑靼人,官家哪会给七郎这么大的军权和这么多的财富和荣耀,呵呵,真是个幸运的小郎!”
赵与筹呵呵道。 正因为鞑靼人的严重威胁,官家要用孟之祥去抵抗鞑靼人,他才得到了三十岁前穿紫佩金鱼袋的荣耀和拥有地方大员的权力,拥有了庞大的财产,这份待遇,就连赵与筹都要妒忌啊! …… 所以呢,孟之祥自知外面的红眼狼多,他一直关门闭户,不敢惹是生非,跟他在青居城仪从喧哗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直想离开临安府,好不容易等到了史志超探亲回来,说起他见到了史嵩之,转述了孟之祥对史嵩之的问候,史嵩之表示感谢,拒收下了孟之祥的一万贯钱,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帮不了孟之祥,心领了! 孟之祥责骂史志超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会收回来,你怎么不再三求请!”
“我求请过了,可叔父就是不收!”
史志超双手一摊道。 他退下后,孟之祥心忖着,史嵩之是做着右宰相兼枢密使的人,军政双肩挑,下台后就瞻前顾后了,以前他哪用对孟之祥客气?! 男人不能没有权力! 要是孟之祥没有了权力,下场会比史嵩之更惨! 那些文官岂会放过他,就连一个县令都可以搞定他。 所以,小心啊! 第二天,他会同史志超、杨怀远和孟牧劳上书,要求“朝辞”,准备回四川。 官家没再见他们,枢密院说他们可以离开了,因此,孟之祥等人离开临安府,前往建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