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安府行在的官家接到了余玠的奏折后,着枢密院观察京湖、两淮敌情,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各地鞑靼人没有大肆实施筑城、屯田和打造水师。 有一点迹象,但整体情况不严重。 京湖、两淮的鞑靼人没有折过万户,死掉的千户官都少,主要是与孟珙对战的塔察尔史天泽张柔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一见势头不对就跑,平原地区一马平川,宋军乏马,追之不及,往往只能打成击溃战,无法打成歼灭战。 不象四川战区,孟之祥把鞑靼人两头一兜,鞑靼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很难跑得掉,甚至会出现万户掉落山涧摔死的无厘头事件。 至于两淮系吕文德倒是在战斗中不断胜利,然而他也有个短处,那就是他没有什么象样的战利品,不象四川的孟之祥,源源不断地将鞑酋的头颅、金印、旗帜、宝刀宝甲宝马等靓丽的战利品源源不断地送到临安府,给官家面子上大添光彩! 有一年,孟之祥把整船的鞑靼人的马刀送到临安府,官家特意让临安府的民众上船参观,各种各样的马刀,式样不同,有的很精致,鲨鱼皮套镶宝石,马刀削钱如泥,也有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皮套,制式马刀,一看就作不得假,显示了皇宋武功! 击溃战与歼灭战的区别很大,歼灭战是赢者通吃,受伤的鞑靼人逃不掉,被补刀,孟之祥打扫战场,寸草不生。 吕文德就不行了,他能够打赢战斗,但鞑酋们基本得脱,更不用说象样的战利品被吕文德获得。 既然没打痛鞑靼人,他们没有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行,目前还没有筑城、屯田和打造水师。当中真鞑更是骄傲,认为自己骑兵奔驰如风,不用象南蛮这么地怕死来筑城,至于屯田,没有粮食,就去抢南蛮的呗,倒是要造水师,还是有一点行动,但不普遍,更多的是为了渡过长江的方便。 因此余玠提议的“移城于山,积栗以守”的山城防御战略没有得到朝廷的采纳,还是那种大小城池的防御方法。 其实,官家比较倾向于余玠的设想,毕竟是行之效的战术,四川战局比起以前鞑靼人进攻四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了极大的改观,若何两府的相公们,无人赞同余玠! 他们说京湖、两淮与四川的情形不同,没有四川这么多山,且民众众多,难以转入山城。 反对的条件一箩筐,然而官家很清楚,这是相公们不想让余玠再立新功,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先前鞑靼人四路入蜀,被余玠给杀得大败亏败,万户官都死了一个,其首级和印信送到临安府,余玠受到嘉奖。 以他上升势头,很可能不久后会成为“使相”,即以两府相公们的身份出镇地方,就会威胁到朝中相公们的地位。 一旦余玠班师回朝,地位低不了,搞不好就是真宰相。 “真宰相”是指以左宰相或者右宰相的身份来拜相,“大参”则指参知政事,是副相,虽然他们都可以被称为“相公”,但真宰相的地位高过大参。 相公的肉包子就那么地几个,余玠吃了一个,会有人饿肚子的! 而且,余玠虽是读书人,但他不是进士出身,朝中的相公们不拿他当作自己人。 余玠有道理,可是官家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毕竟“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虚的。 宋代皇权和相权处在相互扶持、相互制衡,因为宋代重文轻武的关系,以宰相为代表的文官体系也缺少了足够的制衡,同样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宋太祖赵匡胤在坐稳皇位后,曾下过三条命令:“崇文抑武”、“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杀士大夫”。 此时赵匡胤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就是要团结士大夫阶层来帮助他治理国家,同时削弱武将权力,让士大夫为主的文臣集团彻底占据主动权。 这也奠定了后期整个宋代的政治基调:皇权与相权互相牵制、相辅相成。 宋代时采用的是二府三司制度,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个制度是十分臃肿的官员体系,注定会出现大量没有实权也没有具体工作的官员。 同时赋予了文官极大的行使权,尤其是宰相的权力,更是达到了顶峰。 但这还不够,赵匡胤的“不杀士大夫”其实才是最大的杀手锏,这也是第三个层面:“劝谏”。 这相当于给了士大夫阶层一个免死金牌,让他们敢于劝谏,敢于当着皇帝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朝的皇帝除了在特殊事务上有决断权,大部分事情都不能一人决断。 如果遭到了大部分大臣的抵制,这件事就无法继续进行,尤其是士大夫群体的代表:宰相。 作为宋代文臣之首,宋朝文官体系的代表,宋朝的宰相几乎达到了历任朝代的文官权力巅峰,集政务、军事、财政与一身。 在政务方面,宰相可以直接决定很多事情,不需要和皇帝沟通,只告诉皇帝一个结果就可以。 他们一致反对的事情,皇帝也没办法强推! 想想也就叹气,在淳佑七年春正月初一,官家下诏曰:“近一段时间朝廷驱逐没有才能的人,召用正直名士,史嵩之已经命令退休,表示不再起用。你们二三位大臣,要同心同德,务举实政,来安定我宋朝江山;如果敷衍应付,不举实事,旷废岁月,朕将依靠什么来治理国家啊!”
官家下此诏,就是希望朝中大臣们秉于公心,少些内斗,让官家能够放宽心。 史嵩之依他所请求的(实际上是朝臣们强迫的),以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永国公职衔退休。 台谏痛打落水狗,弹劾说史嵩之无父无君,名声不好,行为污秽,罪有余辜,应当诛杀,请求停免宫祠,削夺官职,流窜远方。 但官家未纳此建议,一来念及史弥远旧情,二来或许史嵩之有这有那的问题,但他为右宰相当朝时,政局平稳,鞑靼人为祸不烈,史嵩之是有大功的! 孟珙在去年归天,京湖战区虽说有贾似道担任安抚制置使,然而官家还是不放心,毕竟贾似道的战功不显。 官家现在回过味来,一定程度上就是那些朝臣整孟珙,孟珙是被气死的! 这内斗啊,真是没办法避免,朝臣们不内斗,官家不放心,朝臣们一心一意,官家又害怕! 很矛盾的心态,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