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依神医的吧。”
一个声音打断了贵妃的抱怨,皇帝从外间走进来,向姜妗招了下手:“你跟朕出来。”
姜妗欠身一礼,随皇帝走向偏殿中,只见四下侍奉的宫人已被屏退,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你今日救治五皇子有功,朕当厚赏。不知皇儿所中之毒是何物?”
皇帝敛了容色询问。“此毒名为露生香,来自南疆,是天下少有的奇毒。”
姜妗看着皇帝迷茫的神色,又解释道:“按理说,这种毒物宫闱中人是难以接触到的,四皇子殿下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应该还未开府别居吧。”
皇帝点了点头,不觉陷入了沉思,这毒宫中人很难接触到,想必便是上林苑那边服侍的人中出了问题。片刻之后,他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是朕错怪老四了,这个孩子不声不响的也不知道辩解。”
姜妗无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家父子情不过如此,如今好在四皇子只是被禁足,若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对皇帝而已也就是一句喟叹而已。皇帝却又淡淡开口:“此事事关重大,谋害皇嗣非同小可,朕会下令让大理寺和宗正司彻查,不知神医可否帮忙?”
姜妗自然也想找出幕后之人彻底剪除后患,但即便目前是个假身份,她也不能暴露太多免得引起暗处窥伺之人的注意。因此便只拱手一礼:“谨遵陛下圣意,只是五皇子体内余毒尚未散尽,草民以为,还是先为殿下治病最为要紧。”
“这个自然。”
皇帝点了点头:“只是必要的时候着你去看一看,协助一下他们断案罢了。”
“草民自当效劳。”
不久之后,大理寺云少卿便过来领命,顺道带着姜妗同去上林苑。前日皇子中毒得奇怪,为了保持一切原封不动,当时在场的官员就下令封锁了房间,连窗户也未开。故而姜妗一踏入屋内便闻到了一股陈腐中夹杂着奇异草药味的气息,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未必能察觉,但对于常年与药草打交道的她来说再明显不过。住持师父教药理时曾经提及,露生香这种毒物多半下在饮食中,香气与食物完全融合不易察觉,但姜妗这次试过屋内残茶与糕点,均无异样。最后她注意到窗下一册笔记,随手捡来看了看,云少卿便补充道:“这是那日四皇子坐在这里看的书,因陛下……禁足得突然,未曾来得及带走。”
姜妗转过身来,福至心灵:“四皇子那日是开着窗读书的?”
云少卿没明白她意思,但点了点头:“是,这扇窗子还是我让人特意关上的。”
姜妗嗯了一声,四顾屋内,疾步走向床榻附近的一个小巧香炉,揭开盖子一瞧,又捻了捻其内燃尽的香灰,心中了然。原来下毒之人是将露生香混杂在了沉水香中一起点燃,难怪未曾为人觉察,五皇子也只是晕厥慢性发作,要是直接下在食物里,恐怕早就命归黄泉了。“毒在这里。”
姜妗指了指香炉:“少卿大人可以找来那日轮值的宫人细细盘问。”
云少卿喜出望外向她拱了拱手:“多谢神医指点。”
从上林苑出来,倒也不必再回皇宫中了,姜妗便七绕八绕穿过闹市回了小院,换上原先的衣装后才依旧坐着车回家。这一日四下辗转颇为劳苦,回到伯爵府时天色已至黄昏,廊下俱点了灯。姜妗经过庭院时正与姜老夫人一行碰上,只得上前请了个安。姜老夫人一向不喜女眷在外耽搁太久,对她的晚归有些不满,但因为温枕书已提前说过,倒也不能斥责什么,只撇下她依旧同孟芷柔等人说起先前的话茬:“过两日家里请戏班子,你们爱瞧什么戏,不如先写了给他们,也好过现点。”
姜素声见老太太不理姜妗,愈发得了意,向姜老夫人笑道:“祖母,孙女觉得不如点一出《拜将台》,热闹有趣,大过年的一家子瞧着也应景。”
这无疑说到了老人家心坎上,姜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到底是素声会挑,这戏不但有趣,也是个好兆头,希望你爹和你伯伯们都能得个好前程啊!”
孟芷柔却打岔笑道:“媳妇倒是想看看那出《拾翠翘》,听说戏文是极好的,京城里也有好几家戏班子都会演,想来也不难请到。”
姜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冷,这《拾翠翘》乃是一出情戏,是私定终身一类的男女风月故事,平日里老长辈们在一起看看倒也罢了,怎能和未出阁的小姑娘同看?“这出戏,恐怕不适合孩子们看。”
姜老夫人看向孟芷柔,这三儿媳一向善解人意最得她心,今儿是怎么了?孟芷柔眼光将姜素声姜妗一扫,意有所指笑道:“不瞒老太太说,媳妇并非为看这戏文故事,而是想给孩子们瞧瞧,算是个警示。”
姜老夫人和她婆媳多年,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正好借机敲打一下姜妗的傲气,遂懂装不懂:“这是何故?”
孟芷柔淡淡一笑:“这出戏讲的是大家闺秀与书生之旧事。姑娘们以后恐怕免不了出门应酬,说不准就会遇上什么王孙公子,万一迷了心窍借这翠翘金缕之类的小物件私定终身可就不好了,所以提前给她们敲敲警钟。”
姜素声微微抿起嘴角:“娘亲说得倒也在理,不但我要跟着学习,连二姐姐这样常在外走动的,也不妨听听以免行差踏错。”
姜妗装聋作哑敷衍了半日,此时见这把火终于烧到自己身上,才忍不住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这倒不劳三妹妹操心了。我一早说过了,就爱那皮相好的男子,论起这皮相,满京里又有谁及得霍家小公爷?既然早有婚约,我自然学得会松柏坚贞,三妹妹要学习,不如自己对着戏文一句一句学吧!”
姜素声一听不由得满肚子火气,偏偏又不能发作,想起前几日姜妗威胁自己的话,更是恼上加恼,又思及贵妃娘娘先前所暗示的皇子妃一事也没了下文,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无可奈何只能强自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