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姜妍愈发窘迫，泪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口头偏是不知如何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裙子打开来就已经坏了……”“怎么可能？”
姜老夫人憋了火气，目光严厉盯着她：“人家花姑姑费心劳神做了十来天才绣好这裙子，难不成送条坏的给你？”
姜妍咬着嘴唇，含泪拼命摇头：“可是，可是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裙子不是我弄坏的，我根本没来得及穿，打开就已经是这样了……”“还敢犟嘴？”
姜老夫人愈发疾言厉色，事情太过突然，就在花姑姑眼皮子底下弄坏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宫装，这在谁家都是大过失，衣服事小，叫花姑姑这种宫中老人误以为姜家怠慢才是头等大错！“看重你是个沉稳的孩子，又是快要及笄，特特找花姑姑给你做了这么一套宫装，用料工艺皆是跟宫中娘娘一个水准，你不珍惜不说，竟敢这般毁坏衣料，姜家这些年教授给你的规矩，你当真是半点没往心里去！”
“祖母，我真的没有……”姜妍本就嘴笨，面对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更是无从开口，满腹委屈说不出来。姜素声眼波微动，满脸关切地轻轻抚了抚姜老夫人的背，好声好气相劝：“祖母别动气，妍儿姐姐弄坏了裙子虽然不应该，但我想，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要不回头让花姑姑……”这一句不提还好，一提姜老夫人更加上火：“胡说什么！你当花姑姑跟你们一样都是闲在家中无事可做吗？如今年底更是忙得歇不下手，哪有闲工夫再浪费在你们身上？”
一语罢了，老太太倒也回过了神，叹了口气，转过身向花绣娘赔笑道：“花姑姑，今日的事实在是对不住，小孩子家粗手粗脚弄坏东西，辜负你一番辛苦，还望您多多包涵。”
到了这地步，花绣娘自然也不好置身事外，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言重了，这件事也就是个意外，要不，这裙子还是我来瞧瞧，看能不能试着补救一下。”
姜老夫人不由踌躇，一方面确实舍不得糟蹋了好衣裳好料子，另一方面却又不想再欠花绣娘人情，以免日后落人口实。就在她思虑间，一个清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这个破口根本就不是撑破撕破的，一定是有人拿剪子剪破的。”
姜老夫人一愣，见说话的又是最不省心的那位，下意识就反驳：“妗儿，不可胡说！谁好端端去剪破衣服？”
姜妗轻嗤一声摇了摇头，直接拿起那裙子指着豁口处给她瞧：“祖母您看，这断口处如此平滑，是剪刀割开才会有的效果，若是撑破扯破，必然会留下勾连的丝线，绝不会这样平整。”
花绣娘闻言也接过裙子细看了一番，咦了一声，向姜老夫人道：“老太太，二小姐说得原不错，这豁口确实是用剪刀才会有的样子。可也奇了，我临出宫前亲自检查过的，路上也都好生放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住了嘴，毕竟是宫里供职多年的老人了，不掺和官员家事的觉悟还是有的。一片鸦雀无声中，姜妗淡淡开了口：“花姑姑将衣服送来，从进门算起不过这一会儿工夫，正好如今明堂亮亮，所有人都在厅里看着，想来这剪子也没来得及藏回去，不如现下搜一搜，想来便是一清二楚了！”
顿了顿，又道：“只是若真查出来凶手，定是要好好教训，最好请家法惩治，方能以儆效尤，祖母，您说是么？”
她意有所指的眼神瞥了姜素声一眼，吓得姜素声浑身一缩，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姜老夫人抿紧了嘴唇，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仔细回想，刚刚自己和花绣娘说话时，离放新衣服的地方最近的就是……姜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痛地冷笑道：“怎么，还嫌今日笑话闹得不够吗？花姑姑还在这呢，看着咱们一大家子自查谁手脚不干净不成？我今日正是头痛得紧，一个一个就要来给我寻不痛快是吧？”
旁人还未开口，花绣娘先接上话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年底太忙，做条裙子的功夫还是有的，虽眼前不得工夫，到底小姐也盼了这么些天，不好叫她落空。”
“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花姑姑？”
姜妗盈盈一笑，手轻轻搭在旁边姜妍瑟缩的肩上：“我这姐姐绣工就很好，刚才我瞧过了，倘或在这裙子豁口处绣一朵花，可不就正好遮住了，且又美观，不必再费工费力做新的。正好花姑姑也在这儿，可以指点一二，不然到哪里去找这样现成的好师傅？”
听她这番言语，姜妍顿时转悲为喜，抬眼殷切地望向花绣娘，却讷讷不敢说话。花绣娘也点了点头，两全其美的法子，她如何不愿意？当即顺势接上话茬：“原来妍小姐也精于绣工么？这真真难得了，正好我这会儿得空，不如就依二小姐的，您先绣了花儿，我在旁边看看有什么要帮衬的。”
“那真是有劳花姑姑了。”
事情到此处，姜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姜妗的提议妥帖，呵呵一笑，代姜妍应承下来，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了姜妗。原来，这丫头一开始就已想到了对策，之所以闹这一场，不过是在给自己上眼药，让自己别对姜素声太过偏心。想到此处，姜老夫人不由心中一动，倒是她实在小看这个外孙女了。等到花绣娘离开，姜老夫人不动声色拨开了那只一直扶着自己的手。“祖母……”姜素声察觉到了祖母的冷淡，委委屈屈叫了一声。姜老夫人狠一狠心背过身去：“这两日天气冷，你身子弱，早上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姜素声一愣，到底不笨，立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知道她是疑到了自己身上，霎时眼睛红了一圈，只是这会旁人都看着说不出什么话，委委屈屈道了声好，自下去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