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活下去(1 / 1)

桃林深处的那间屋子里,一切陈设如旧。只是上一次还能站在地上修剪忍枯藤、同柳砚清一言一句逗笑的祁孝已经不再如往日精神焕发。他瘦了许多,一个人靠在床上翻阅着本医书,虽不至于形容枯槁,但比起从前的他来,叫人看了难免心酸。柳砚清推开那扇木门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声“义父”。祁孝的反应却迟钝起来,抬头盯了半晌,看清来人才忙要下床:“大清早的,你怎么回来了?昨儿才在信中告诉你,要安安稳稳地度日,怎么转眼就来了这儿,后头跟了尾巴可怎么办!”

他是个几乎将死的老头子,若是因为自己给柳砚清惹来了麻烦,他便是死也不会瞑目。可转念一想,柳砚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算得是他的女儿。自个儿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祁孝当然再清楚不过。昨夜他因感受到自己不甚康健的脉象,一时冲动的那封书信想必是已经送到了她手里,她能赶来,也足够令他欣慰。柳砚清深吸一口气,将人制止在床上,紧皱着眉头上前去探祁孝的脉搏。竟比那日她初次知道他得病时更加虚浮无力。“义父,您随我下山,我给您治!”

“傻孩子,你那点功夫都是义父教你的,还能有什么回天之力不成?”

祁孝咳嗽几声,强撑着笑颜,朝她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腕:“只要你在山下好好儿地活着,义父就别无所求,也算是不负皇后娘娘嘱托。”

在她含泪看过来时,他缓缓变了口中的称呼:“公主,斯人已逝,老臣如今也即将离你而去。你记着,往后的日子无论什么仇恨,都敌不过活着二字。”

这是柳砚清自小时候祁孝就告诉过她的话。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她霎时恸哭出声,不管不顾:“义父也要活着!那皇帝已经在我手里伤了根本,朝堂之事我也全盘掌握。只要您再等等,就能瞧见他们一家子殒命,能瞧见离国光复、大业既成!”

祁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心中酸涩。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但如果不能,他宁愿自己早死、让女儿放下仇恨。柳砚清知道他心中所想,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猛然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义父。一定可以的。只要皇帝在朝中的臂膀断了,齐大人彻底清除异己,我就能有办法光复离国。”

昨夜那张字条上的内容在她心头盘旋,齐珩昱和杨庸之间的这场争斗,只能赢不能输。否则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实在不知道义父还能撑多久。她会帮着齐珩昱竭尽所能打赢这一场,届时接义父下山,同享天伦之乐,哪怕不能治好他的病,也总能令人晚年无憾。回到悬日宫后,柳砚清整个人都似是被扒了一层皮一般疲惫不堪。近日赵陵澈的药碗里少了安神的配方,仅用忍枯藤,他的神志便比往常清明了许多,甚至搁下半月有余的早朝也开始重新进行。他这样子落进谁眼中都是柳砚清治疗有方的功劳。皓月宫那边,陶氏虽然不满齐珩昱因她而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逼得脸面尽失,但眼瞧着皇帝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权衡之下便也没找她的麻烦。毕竟女儿重要,那皇位上的儿子更加舍弃不得。哪怕她的儿子日夜都想着摆脱她的控制、自个儿干出一番名堂来,但她说到底是他的母亲,赵陵澈的反抗也只能在暗地里,没法儿真跟她撕破脸皮。倘若儿子没了,那年幼的孙儿登上皇位,人家有人家的亲娘,隔了一代人,怕是比她长了反骨的儿子还要不好拿捏。只是经此一事,齐珩昱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不能让他成为自己人,反倒令人怨念更深,不由得叫陶氏心慌。唯有除掉齐珩昱,这赵国的一切才能恢复如常,她也才能安稳。而朝堂之事无非借力打力,陶氏那个枉担着国舅爷名号的哥哥死了,她在宫外就没了助力,眼下当务之急是拉拢些自己的人。搜罗了一圈之后,她的眼睛盯在了右丞相杨庸的身上。“蔚白,过几日就是上巳佳节,哀家瞧着皇帝的身子也大好了,你去预备预备,到那日在御花园里宴请各路大臣宗亲。这宫里沉寂久了,咱们也热闹热闹。”

蔚白领命下去,半日后,同在齐府的齐珩昱和柳砚清都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帖子。齐珩昱向来都是不屑于赴这样的宴请的,淡淡瞧了一眼手上的帖子,正要随意一撇,却被才进来的柳砚清拦下。“太后设宴,杨庸一党必然也会去。大人要是不去,万一她再与那些人沆瀣一气,反倒遂了他们的心意。”

她是宫中女官,无论收不收到帖子,都是要去的。齐珩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原本要一口回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点头应下了。自从看了那张字条之后,柳砚清最近草木皆兵紧张得很,他怕自己若不在场,到了宫宴当日,她说不准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与谁争斗倒是不要紧,只是不想让柳砚清掺和进来平白有了危险。柳砚清却全然不知他的意思,一心只有快些报仇、不令义父抱憾而去。所以在宫宴之前,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期盼能暗中将那杨庸等人扳倒,兵不血刃拔除这根刺,才是最省心省力的。一场宫宴预备了好几天,御花园里日日明灯普照,连湖边的青石上都被宫人们装点上了红烛台,说是庆贺上巳佳节,又祈愿陛下龙体康健。柳砚清默然瞧了一眼正伏案在一堆奏章里的赵陵澈,龙体康健是自然的,她现在还用得着他。只是能康健几时,就由不得他自个儿说了算。“掌药,您要的冰片奴婢放在药箱里了,另外听那些装点御花园的宫人说,宫宴当日各位大人的车马都停在长巷里,您到时候要是寻齐大人的话,直接从太医院穿出去就成。”

菀橙从药房里回来,唤了思绪飘然的柳砚清一声,将她先前交代自己的事情一一回禀了。她只当柳砚清打听这些是为了在宴会上离齐珩昱近些,所以与她说完之后,眸中带了几分调笑的神色,特意添了最后那一句。柳砚清嗔笑着撵她出去看着药炉子,在她关上门后很快从药箱里摸出刚才被放进去的冰片、藏在袖中。这东西开窍醒神最是好用,其味虽然辛辣而苦,但化水之后就无影无踪。宫宴当日,她等着外头通报说右丞相父子进了宫,便借口要去太医院换身衣裳,独自一人穿入了长巷。杨庸有一独子杨昭,时年二十三岁,被相府众人宠得无法无天,挂了个国子监的虚职,肚子里却没有二两墨水。平日里酒池肉林不够,还要上街去强抢民女,百姓苦于这等纨绔子弟久矣,却碍着他老子的名号没人敢真到官府去告他。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去告了他,官府也不一定会搭理,说不准还会好生将这公子送回相府,再责罚一通报案的人。柳砚清对这位杨公子的事迹嗤之以鼻,那日偶然听说他有个赛马的爱好,直道是天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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