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世宁指摘秋元就是掳走的江杜若的真凶,秋元讥讽异想天开,胡编乱造的伊世宁适合写话本子。既然把人掳走,又何必脱裤子放屁的又把人辛辛苦苦送回来?若不是脑袋被驴踢,可干不出这样的蠢事!伊世宁不相信巧舌如簧的秋元,哂笑冷哼,“你欲谋夺昌盛,又怎会好心搭救?”
“昌盛”,秋元笑了,“一个成衣铺,可不值得我用绑架手段犯法。”
秋元收敛笑容,朝上行礼,“县太爷,小民是绑架犯,还是救命恩人,待江小姐苏醒后,一问便知。不过小民倒是觉得,落毒一案,不该草草结案。据小人听闻,长寿乃是伊府家生子,与主子伊世宁感情非同一般,若需要钱财,向主子要便可,怎会随便听人三言两语就为其卖命。这其中,恐另有隐情,需得深究。”
“大人,秋元是因我看破他乃绑架犯真凶冤枉我,请大人明察。”
“县太爷,伊世宁对江杜若爱而不得,说不定因爱生恨,欲毒杀江老夫人陷害江小姐。宁可毁掉,也不愿她和您走在一起。”
“你放屁。你这是无稽之谈冤枉人。”
“你才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不可信!”
伊世宁与秋元,两个大男人,竟好似两只斗鸡,当堂争得耳红脖子粗,完全不见平日里温文尔雅公子哥和潇洒大侠模样,看得烟翠瞠目结舌,卫子安头大如斗。江老夫人的落毒案,证据确凿,可以下定论。但江杜若的绑架案,得等她醒来再问清楚。“当”,惊堂木终止伊世宁与秋元二人的争吵,卫子安冷脸宣判,“犯人长寿收押,待调查清楚再做定论。尔等回去,不得离开南安,等候传问。”
“大人,我得前往长安......”秋元话未说完,就被伊世宁恶狠狠打断,“你不能走。你是若儿妹妹绑架案的嫌疑人,你哪里都不能去。”
没有理睬伊世宁的秋元,看向卫子安。“你暂时,的确不得离开南安。”
若儿被绑架案还未查清,这个看上去就有问题的秋元,自然不能放其离开。秋元望着高堂之上的卫子安,笑得像是要偷走别人宝物的大盗,“好,是你不让我离开的。”
秋元留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离去,伊世宁十分有礼数的躬身告退,烟翠则悄悄退走。一身疲惫的卫子安,退到堂后,换下官服,前往江府。先前,江老夫人曾言,他若登府,就将他打出去。他站在门口,迟疑半晌,终是伸手,轻轻叩响门扉。本以为,又要吃闭门羹,未想到,门房很快便打开打门,笑着将他迎入。微感诧异,卫子安抬脚入门,未行几步,就听见前方会客厅中传出哭求声,急忙停下脚步。门房忙道:“老夫人说了,县太爷可直接入内。”
卫子安迟疑,江府在处理家务事,他似乎不太方便入内。但既然江老夫人有吩咐,他便硬着头皮,行进厅堂。厅堂内,烟翠与江老爷并排跪在地上。坐在正中的江老夫人,见到卫子安入内,扭头对身侧伺候的婢子吩咐道:“请府台落座,上茶。”
落座后的卫子安才看清,跪在地上的烟翠已哭成大花脸,江老爷则一脸一身茶水。当年,江老夫人为令族老同意儿媳杜云溪这个女商在南安立足开铺子,可是以命相搏,威名远扬。今日,他算是亲眼见识到老夫人的厉害,立马正襟危坐,规规矩矩,但心里不免活络揣测,江老夫人留他旁听江府处理家事,莫不是代表已经接纳认可他这个孙女婿?越想越觉得应是如此,他暗自欣喜,局促和尴尬一丝不存,完全自在起来。当着外人面被娘亲教训,江万贯无地自容,烟翠则脑子转得快,知道老夫人这是默认卫子安身份,急忙向卫子安拜托道:“大人,我虽然有卖昌盛之意,但绝无害若儿之心,绑架案与我无关,求您帮小妇人作证。”
伊世宁指摘秋元绑架江杜若,烟翠疑为同谋,皆是无凭无据的推测。根据经验和证据,他更相信,是常美美绑架江杜若。从前烟翠对江杜若各种苛待,还曾折辱殴打过卫子安,但出于为官者的公正,他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点点头,“根据调查,确实暂且认定绑架案与你无关。”
“母亲,您听到了,我绝对没有加害若儿。”
烟翠膝行到江老夫人近前,“母亲,儿媳知错了,求您原谅这一回。儿发誓,以后绝不再插手昌盛事宜,求您千万不要将儿赶出府去。若是出了江府,儿媳一定会饿死在街头。且云杰云彩还小,不能没有娘亲。”
“云杰云彩没有你这样的娘亲更好。”
老夫人冷冰冰的一句话,凉透了烟翠的心,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老夫人,在您心里,是不是只有若儿一个孙儿,不把云彩和云杰当孙儿,就因为,他们两个是我这个不招您待见的儿媳所出?”
“砰”,江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出身低贱,若为人正直大度,我也不会厌你。可你心胸狭隘,嫉妒丈夫已逝先妻,因此常在继女面前讥诮其生母,你当吾不知;你吝啬小气,克扣府上下人工钱,还常到昌盛各个店铺索取银钱,昌盛多家店铺因经营不善而倒闭,其中有你一半功劳,你又当吾不知;像你这般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人,我不让你管家,你便给夫君吹耳边风,离间母子亲情。若换别府,早将你打出门去。可吾念万贯真心欢喜你,便离府躲清静,希望你能从治家辛苦中,懂得家庭和睦胜过一切的道理。可你却算计继女,煽动夫君卖女儿换嫁妆、又谋划侵占其母遗产,像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江府自是留你不得!”
老夫人一口气说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这可吓坏孝顺的江万贯,他正欲起身,卫子安已抢先一步给老夫人递水,“祖母您消消气儿。”
跌坐在地的烟翠,悔恨不已!她自身确实有很多毛病,极度利己!可要怪,就怪她出身低,为求一日三餐温饱,唱着淫词艳曲,忍受男人下流目光和言语,还时不时被占便宜。她市井谋生中变得市侩,时刻想着如何维护自身利益。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又有何错!夫君前妻之女,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的,又能有多少感情?她为自己孩儿,算计别人孩儿,这不是当娘的应该做的吗?她拭去面上泪水,再次看向江老夫人,“母亲,你也是当娘的,我也是当娘的,为自己孩儿谋求一个美好未来,有何不对?长安城,天子脚下、遍地黄金、充满机遇。待昌盛在长安落地生根,闯出名堂,即便将来云杰不会读书,也能寻到一条好出路,云彩也能寻到一个好人家。难不成,等将来让他们像老爷一样,因无能,只能靠女儿在外抛头露面赚钱养活;或像我一样,因为出身低,在婆家受气,在外被看不起,抬不起头做人,只能窝窝囊囊活一辈子吗?”
听到烟翠的美梦幻想,曾多次随伯父入京过的卫子安幽幽一叹,“长安城,是个杀人不用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听到卫子安的话,烟翠恶狠狠瞪向他,“县太爷,你出身高贵,不懂底层百姓之艰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是以,你以爱的名义,折断若儿梦想的翅膀,将她困在后宅这座牢房中,自私的留在你身边。你得到了她,她却失去了她自己。”
烟翠的话,莫名扎心。卫子安紧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未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