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杜若说过,她的感情,全由己心,不受任何人左右,即便是她最敬重的祖母也不行!她执着又倔强的不肯服输低头!看江杜若受罚挨打,已经快要挺不住的模样,卫子安心疼得将舌头都咬烂了,终是忍不住,一把抓住戒尺。未抬眼皮的江老夫人,冷声道:“此乃吾家事,县太爷想要插手?”
“吾愿替若儿受罚。”
“你一外人,未将你赶出去,也不合规矩。县太爷若要再多事,对若儿的惩罚就加倍。”
“就算您是若儿祖母,也不可随便动用私刑。”
“县太爷是要以身份压人。那就请南安所有族老,以及大人父母一同来评断,吾孙已与人定亲,却同大人您暗通款曲,是否用浸猪笼?”
谁都未想到,江老夫人竟然说出如此狠绝之话,皆愣在当场。江杜若却不觉意外,她这位祖母,是她见过最执拗之人。当初,民风还不似现在如此开化之时,为支持儿媳成为女商,她曾经一人力战南安所有族长乡老,最后命下人关上大门,将短刀拍在桌上,扬言若不同意,她就带着厅中一众人一块儿下地府去。那一日,南安城的乡绅族老,差点儿就在江府团灭!后来,她娘亲把这事儿当故事讲给听时,说敢打赌,当时她祖母所言,绝非唬人之言。她祖母的刚毅果决,曾被她娘亲称赞,有掌兵之能!只是,听到祖母这般无情言语,她心里难免难受委屈,心比挨板子的手还要疼。“娘,请您三思。”
十分了解自己母亲说到做到性子的江万贯,复又跪在地上。虽然他不怎么心疼长女,但好歹也是自己亲闺女。更何况,祖母把孙儿沉塘,这在南安,可是爆炸性消息,不肖一时半刻就会传开,那日后,江家还如何继续再在南安居住。随着江万贯一同跪下的烟翠,是真的吓得要死,她未料到,事情竟闹到这般不好收场的地步。她只想江杜若与卫子安分开,可没想要江杜若的命。江杜若若是死了,昌盛也得玩完,到时谁赚钱给她花,谁为她的一双儿女去长安谋个美好未来?她很想也开口为江杜若求情,但婆母不待见她,担心一开口反倒火上浇油就不美了!“老夫人,请您开恩”,哆哆嗦嗦一直抹眼泪的秋禾,也忙跪下磕头,求老夫人放过她家小姐。厅中其他下人,也都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就连伊世宁和负责掌刑的巧姑,也默不作声的跪下。一时间,除了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无一人站立。卫子安不了解江老夫人,也不知其厉害,但如今,看这情景,算是真真儿感受到江老夫人的地位和手段。他紧咬牙,不敢再开口求情!“巧姑,继续。”
老夫人未因所有人的跪求就妥协,命巧姑继续行家法。不言不语的巧姑站起身,深深看江杜若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继续挥动戒尺。“啪啪”声,像是漫漫长夜的更漏声,无休无止。疼得满头大汗的江杜若,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身体忽的歪在地上,双眼无神,表情麻木,似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秋禾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烟翠也是急出一身汗,死命给伊世宁递眼色。奈何伊世宁始终垂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已吓傻,竟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瞧见江杜若瘫倒,卫子安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下子扑到江杜若身上,双眼垂泪,苦苦哀求,“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
“若儿,你可知错了?”
沉默半晌的老夫人,再次开口。听到江老夫人声音的江杜若,恢复一些理智,她抬起头,眼睛模糊不清望向老夫人,“祖母,孙儿欢喜子安,此心不改!”
“好。你骨头硬,那就继续。”
“不要,不要再打若儿,她受不住,打我吧!”
挡在江杜若身前的卫子安,伸出双手,示意巧姑打他。“你若当真心疼她,便断了对她的非分之想,日后莫在勾连。”
江老夫人逼卫子安放弃,卫子安嘴唇不断抖动,抬起的双手无力垂下,噙着泪水的双眼一片死灰,看着怀中无力软到的江杜若,眼泪一颗有一颗砸落。“我……”他刚一开口,就被她抓住手。她面上泪痕交错,眼神坚毅,朝她摇摇头,“子安,不要。”
她不要他放弃、不要他妥协。只要他们两个坚持住,相信终于有一日,祖母一定会顺从他们二人意愿。他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她,有种想要撕碎一切,但手脚都被桎梏,挣脱不得的无力感,心脏像是要爆炸般难受。他看着,她的手从他手背上滑落,留下一片殷红。他想抓她的手,可她的手,像是烧得火红的火炭,他不敢碰,怕她疼。而他的心,早已疼得碎掉了。“若儿,对不起,我不能再……”他爱她,可他的爱,给她带来伤害。他不能如此自私,可实在不忍心她再受苦。万一,她就这样被打杀;万一,她被偷偷浸猪笼;万一…….他不敢再想!两厢衡量,他宁愿她恨他。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便好!她猜到他心中所想,猛地起身,一吻落在他的唇上。“子安,今生来世,吾只有你。”
她要他明白,她能舍弃一切和他在一起,他绝对不可以先放弃!她说完,微笑着闭上眼,向后仰倒,昏死过去。“若儿”,他喷出一口鲜血,将她吻过的唇染成刺目颜色。一个昏死,不知死活;一个吐血,也不知死活。秋禾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烟翠也是浑身发软,跌坐在地起不来,手抖得像是中风一样。厅堂内一片混乱,见此景,江老夫人冷着脸,吩咐道:“送小姐回房、送县太爷出府。”
慌了手脚的下人有了主心骨,急忙上前,劝紧紧抱着江杜若的卫子安放手。嘴角挂血的卫子安,像是长满刺的豪猪,表情狰狞恐怖,吓得江府下人不敢乱动。“把他们拉开。”
江老夫人一声怒喝,江府下人不敢再迟疑,纷纷上前拉扯卫子安。卫子安拼命挣扎,不肯松手,动手的下人不知不觉手上用力,就听“刺啦”声响起,卫子安的衣袖被扯破,手臂也被抓伤。“放手,你们放开我”,卫子安在叫喊中,被拖离开江杜若身边。巧姑一把打横抱起昏迷不醒江杜若,朝后走去。卫子安猛地挣脱江府下人,奔上前,欲抢人,被江万贯拦住。看着额上青筋突起,双眼赤红的卫子安,江万贯终是忍不住放柔语气,“县老爷,来日方长,还有机会,今日便先请回去吧!”
老娘的脾气,他最是了解。此时此刻,他娘正在气头上,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与其硬碰硬,只会越闹越僵,争到一定点好处。“你走,你给我走。”
这会儿缓过劲来的烟翠,可不像江万贯般好言相劝,犹如猛虎般冲到卫子安近前,将他用力往外推搡,语带哭腔,“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勾引纠缠若儿,她怎会受般罪。你不是已同常家女订婚,又来招惹若儿作甚?”
并不知前尘纠葛的江老夫人,听到烟翠所言,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狠狠瞪向卫子安,“原来你已定亲,却来毁吾孙儿名声。府上人全都听好,若县太爷再无事登府骚扰小姐,直接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