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午后,长海按照江杜若吩咐,去给善堂送银子,回来时,听闻掌柜去了当铺。江杜若为了资金周转,将娘亲的遗物金算盘典当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回,心下诧异,细细琢磨,猛地想起,诚元掌柜林不青人品深受诟病,担心出岔子,匆匆前往诚元典当铺。结果,越是担心什么,越会发生什么!远远的,他就瞧见诚元里面情况不对,想都未想,转身就去衙门搬救兵。是他的当机立断,令卫子安等人及时赶到,若晚来一步,后果不堪想象。只是不曾想,这地痞流氓出身的诚元掌柜林不青,竟当真杀人了。不过,掌柜和秋禾姑娘都好好的在这里,林不青杀的是谁?“你……你胡说八道”,鬓角全是冷汗的林不青,也扑通跪在地上,朝卫子安重重磕一个响头,“大人,江杜若讹诈本店不成,还要行凶伤人,请大人为小民做主,严惩这刁民。”
卫子安扫视叩拜在地的二人,目光落在林不青身上,绷起脸,冷声道:“林不青,江掌柜是如何讹诈于你?”
“回大人。她典当金算盘,草民还她金算盘,她却说金算盘并非其所当之物,硬逼着伙计给她换一个更大的。伙计不肯,她便行凶伤人”,林不青说着,从怀中摸出那张假当票,双手上呈,“大人请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金算盘大小、重量,绝无半点偏差。诚元一向已诚信为本,绝不会为了贪图那点儿银钱,砸自己招牌。”
林不青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贪图金算盘,他是毁了杜云溪曾经的象征,毁了一个母亲留给女儿的念想。只是万万没想到,看似柔弱好欺的两个小丫头,竟然全都是刚烈性子,不肯服软认栽,将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竟逼得他要行凶杀人的地步。冷眼盯着林不青的卫子安,并没有接其手上当票,声音朗朗道:“杜云溪,昌盛前掌柜,曾推动南安经济,且乐善好施,是家喻户晓的仁商义贾。其所行善事,县志皆有明确记载;其所用金算盘,县志也有载。卫小,去取县志来。”
为料想到这一点儿的林不青,额上冒出一头冷汗,急忙苦思冥想,该如何狡辩开脱,就见江杜若突然站起身,大喝一声,“不必。”
三两步行到柜台前的江杜若,抓起金算盘,猛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金算盘四框皆断,金珠散了一地。吓一跳的秋禾,不明白江杜若为何突然发作,怯怯的唤一声:“小姐。”
低头查看的卫小则是眼睛一亮,慌忙弯腰拾起地上断掉的金算盘框架,上呈卫子安,“大人,您请看。”
算盘的断截面,并非金子,而是铅块镀金。江杜若一开始察觉金算盘重量有异时,只以为是缺斤少两,但刚刚她发火时将金算盘敲在柜台上,对听到的响声令产生怀疑。她的猜测,是对的!“林掌柜,你还有何话说?”
江杜若咬牙切齿,目光如刀,林不青抓着当票的双手垂落在地,再次叩首,匍匐在地,“大人明察秋毫,小人确实动了贪念,调换典当之物,但绝没有因此想要谋害江掌柜性命。我与她,是因争执进而起冲突。但还未打起来,大人就赶到了。不信,您看她主仆二人,这不都是好好的吗?”
卫子安心内讪笑,这诚元掌柜可真会避重就轻,一推六二五。“本官亲眼见你差使店中伙计,围攻江掌柜,你还敢抵赖?”
“只是恐吓”,狡辩否认的林不青连连叩首,“请大人相信草民,绝无害人之心,也觉无杀人之胆。”
卑微到极点的林不青,就像是个贪婪小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儿敢杀人越货的强盗狠劲儿。但卫子安了解江杜若,她不会因一时气愤就随便冤枉人,不禁看向江杜若。江杜若再次跪在地上,声音沙哑但极有重量,“大人,诚元后院中,埋了尸体。请你遣人挖掘。若无,吾甘愿领受诬告之责罚。”
眼见江杜若死咬自己不松口,头发根根竖起的林不青,里裤都湿透了。他一直极力否认掉包和行凶,却绝口不提江杜若诬陷他杀人之事儿,就是因为他心虚,想要糊弄过去。他想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后院里埋了人?多年前,有个面上无须,声音尖细的男人到诚元典当一尊金佛。金佛一体铸成,做工十分精细,衣服灵动飘逸,容貌栩栩如生,一看就非俗物。林不青脑子转得快,结合典当人的言行举止,不禁大胆推测,此乃宫中老太监,私盗宫中之物流落到南安,想要典当成银子。十有八九,是个死当!想到这里,贪念萌生歹意。等他回过神来时,典当人已经倒在地上,他手上死死抓着金佛,鲜血从金莲底座上不断滴落。人是他杀的,小六子埋的,就埋在后院,上面种了树。对了,上面种了树,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林不青情绪激动,满是委屈的为自己辩白伸冤,并向江杜若哀求道,“江掌柜,你我只是口角冲突,你不能如此狠毒,要害我性命!”
江杜若心里犯了狠劲儿,匍匐在地,丝毫不肯退让,“大人,请搜查诚元后院,一查便知。”
“大人,小人冤枉。但大人执意要挖,也不是不行。只是,在这之前,小人得为自己讨要一个说法。万一,挖掘未果,做实江杜若诬告之罪,大人打算如何惩处?”
林不青似胸有成竹,卫子安疑惑事情有异,不禁犯难的看向江杜若。林不青见了,立马又道:“大人,小人知您与江掌柜交好,虽不敢恶意揣测你会徇私枉法,但……”不等林不青把话说完,卫小立刻高声呵斥,“大胆,林不青竟敢因妄加揣测,诋毁大人。”
“小人不敢,只求一个公平公正。”
“好”,箭在弦上,江杜若不得不发,“大人,待挖掘后,我愿承受一切处罚。”
心头涌出不安的卫子安,并未点头,而是再次向江杜若确认,“江掌柜,你状告林不青杀人,可有证据?”
“方才,他欲杀害我与秋禾时曾言,要将尸体埋在后院。听语气,已干过此事儿。”
江杜若没有证据,只有心证,立马遭到林不青反驳,“你胡说八道,你这只是凭空推测。大人英明,绝不能相信这陷害之言。”
能不挖,自然是好,瞧处卫子安面有犹疑的林不青,立马改变策略,痛哭流涕的向江杜若哀求道:“江掌柜,今个儿是我猪油蒙心,想要霸占金算盘。我无耻,我卑鄙,请你看在咱们街里邻坊的面上,放我一马。我愿已两倍,不是,三倍......五倍的价格赔偿,你能否消了这口气儿,不再计较?”
江杜若别过脸,用后脑勺对着林不青,“你先给我家秋禾道歉。”
眼见事情有转机,林不青暗暗松一口气儿林不青,立刻朝秋禾磕一个头,还狠狠扇自己两巴掌,“秋禾姑娘,我不是人,我有罪,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原谅咱家这一回。”
秋禾哼一声,也别开脸,没有理睬林不青。林不青悻悻然转回身,讨好献媚的看着卫子安,“大人,你看江掌柜已原谅我,达成和解,此时已了,是不是.......”“我与你的事儿了了,但你杀人的事情还没完”,江杜若再次向卫子安叩拜,“大人,民女愿承担一切后果,请您为死者伸冤。”
装了半天孙子的林不青,胸口似重重挨一拳,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他“噌”的从地上蹿起,恶狠狠扑向江杜若。“你个小贱人,敢耍我,看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