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凑近了一点,声音极低。“奴婢没有看错的话,江姑娘应该是有了身孕了。”
知秋这一句话使得沈若初久久没反应过来。江落雪,有身孕了?按照时间来看,只有可能是李振的吧?在今日之前,沈若初虽已认定江落雪早已非完璧之身,但因清楚她和郑君牧早有苟且,因此并不能据此断定李振玷污了她。可如今她连孩子都有了,这个事实已经无需置疑了。那么如此一来,此前江落雪和何子平二人所供述的很多内容便都成了假话。比如李振下体的伤,江落雪自述是在李振掳走她后她冒死踢的,为的是保全自己的清白。可如今若是证实李振此前并未受伤且侮辱了她,那他那里的伤是否便有可能是江落雪为了报复他而踢。那是否也就意味着,在那时候李振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她要杀要剐?这个性质和为了救人而误杀可是完全不一样了。“你能确定吗?”
沈若初又问了一句。知秋点头,“八九不离十,女子有孕后早期虽还不显怀,但形态气色皆会有一定变化,且我们去时她精神不济,隐约间还听到她干呕过。那盘醉蟹这般美味,她却丝毫未动,可见是担心蟹寒伤到了胎儿。”
沈若初是知道江落雪的。她们以前毕竟还做过假惺惺的姐妹,对于江落雪的口味她也算有所了解。江落雪以往最稀罕的,便是这新鲜味美的海河之物,今日的确有些反常。即便知秋说的是真的,沈若初若是直接将此事告知陈奇,只怕陈奇也很难相信她。“这话,倒不如让京兆尹大人从与此案无关的大夫口中听说更具有可信性。”
好在,她们为了实现原本的计划,今日送去的那些食物中,本就放了些其他的东西的。倒不至于下毒,只是会让江落雪沉睡不醒而已。原本是为了方便嬷嬷验身,如今倒是省事了。江落雪有意避开了那道醉蟹倒不是舍不得腹中的孩子,而是担心在这狱中若是落了胎,她的秘密就瞒不住了。眼见沈若初带着知秋走了,她不屑地哼一声,倒在了地面的草堆上。有什么可得意的,等她出去之后,有她们好受的。她如今,可是睿王的人了!听说睿王至今尚未定亲,若是自己能认回沈家,凭借着自己的姿色以及如今对他的忠心,说不得还有机会能进入睿王府做他的王妃。睿王如今风头正盛,自己若能辅佐他登基继位,那岂非自己就可以母仪天下了?江落雪越想越得意,仿佛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的位子已经非她莫属一般,甚至连要如何羞辱折磨沈若初和她身边那些人,都想好了。带着一抹挂在嘴角的笑意,江落雪进入了睡眠。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一直到次日晌午狱卒来送午饭时,她都还没醒来。狱卒看了看早上送来至此分毫未动的一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心中有些发慌。“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昨日自己收了银子私自放了人进来送了饭菜,此刻若真是人被毒死了,他不但这差事保不住,只怕也要跟着下大狱了!带着惊慌和侥幸心理,狱卒匆忙禀报到了陈奇那里,却将自己收钱放人进来的事瞒了下来。陈奇自是先派人去寻了大夫。大夫到来的时候,江落雪仍旧沉睡不醒。老大夫先是翻看了她的眼皮,查看了她的呼吸,确定人并无大碍之后,才开始为她诊脉。陈奇站在一侧也有些紧张。牢中普通犯人出了事尚且是一场麻烦,何况是江落雪这样特殊的身份呢?好在,没多时大夫便诊完了脉,站了起来。“这位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如此嗜睡想来是初有身孕的缘故,孕中之人易感疲累也是常事,想来应是前一阵她刚入大牢心情紧张,如今适应下来放松之后便睡得久了些,无碍无碍。”
陈奇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又提了上来。“有孕?”
不光陈奇傻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说这位是沈家的嫡女,如今尚未婚配的吗?怎么连孩子都怀上了?看起来这看似高傲的沈家贵女,也不过是个轻贱的浮花浪蕊罢了。这些人再看向仍旧在睡梦中的江落雪时,眼神便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的目光恨不得将江落雪身上那层衣物给盯化了。能与人无媒苟合的女子,他们如何轻薄不得?送走了大夫,陈奇再独自回到府衙内时,便理清了思绪。以江落雪如今的尊容,怕是没几个人男人愿意在这时候与她亲近。按照时间推算的话,江落雪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在李振一案前后种下的。那会不会,就是李振的?倘若真是如此,那江落雪此前“为求自保踹伤李振”的供述便也不能成立了。李振的死真有蹊跷?“江落雪醒来以后便即刻来禀,本官要亲自再审她。”
话音刚落,便有牢头来报,说是牢中犯人何子平,对于李振被杀一案有了新的供述。“那何子平承认自己的确是在来投案那日晚上才出的城,还说其实那日他出城是为与自己老相好私会,但他那个相好如今有家有口,他为了保护那女人不愿被查出细节,才有意在供述中将时间错开。至于那女人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属下想着此事与案件并无关系,也便并未过多追问下去。”
陈奇又激动又失落。原来这案子果真是有问题的。何子平承认了他当晚并未出城,也没有守在那城隍庙外,看着李振和江落雪。也就是说,江落雪那日极有可能是受到了李振的侮辱,只是为了保全名节故而与何子平商议着,求何子平为自己保密。何子平恰好也有自己的秘密要守,故而同意了江落雪的请求,二人便改了说辞。只是,他们隐瞒的事实仅仅只有这一条吗?李振的死,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