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宴客大殿众人已是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在宫中与众人相处也还算平和的公主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即便是有些曾有耳闻她跋扈之名,却也想不到她行事会凶狠支持至此。皇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盯着陆曼道:“宝珠公主,本宫方才所言,可有半句冤枉了你?”
陆曼震惊地对上皇后骤然生威的逼视,还不明白为何皇后忽然对她发难起来,一时间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后猛然一掌拍在桌上。“你当真以为凭借着公主的身份便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桩桩件件的事,若非是本宫担心皇家颜面有失处处让人替你善后,安抚那些被你戕害过的百姓,如今那宫门外的登闻鼓只怕早就被敲破了!”
后宫之主骤然发怒,宴席上众人当即起身下跪,口中直道:“娘娘息怒!”
实则个个心惊胆战,生怕这团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沈若初也没想到皇后竟会发了这样大的火,看起来那件藕荷色的衣服果真是触碰到了皇后的逆鳞。陆曼吓得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却始终不敢再为自己申辩一句。皇后发了一通火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道:“今日花好月圆之夜,本宫本不欲今日为难于你,奈何你母妃竟于今日挑衅本宫,怕是以为本宫这些日子忙于为你善后之事便脑子糊涂了吧?”
众人更是听得一头雾水。瑾妃挑衅皇后?什么时候的事?她们怎么没有看见?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心里清楚,皇后骤然这般发难是为哪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瑾妃自己。她没想到原本想借着皇后的手打压沈若初的,结果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对皇后的诘责,她既不敢否认又不敢分辩,只得向皇后叩头道:“皇后娘娘赎罪,是臣妾一时蒙了心,臣妾对娘娘绝无不敬之意啊。”
皇后瞟她一眼,冷哼道:“瑾妃这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了?”
瑾妃垂着头不敢吭声。周遭人的好奇之心更强了,议论声也渐渐更多了起来。皇后轻咳两声,扫视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宫中有人言行不端,损了皇家颜面,本宫自当行监管之责。即日起,宝珠公主禁足于宫中,不得外出,罚俸半年用于补偿那些受害的百姓。至于瑾妃--”她看向跪在面前懊悔不迭的女人。“你是皇上的人,虽说教女无方以致她惹出这诸多祸事,但要如何处置你,自有皇上定夺。今日这大好日子,莫要因为你一人影响了大家的兴致,你且自行回宫去吧。”
瑾妃沉浸在对此后之事未知的恐惧中,失魂落魄地出了宴会大殿,朝着鸣烟宫走去。被皇后下了口谕禁足的陆曼自是也要回宫去的。她跟在瑾妃的身后,心中满是对自己母妃的不满。“母妃您方才怎么不为我求求情呢?罚俸半年,我这半年要怎么过啊?皇后要禁我足,又不说禁多久,难不成要把我一辈子关在宫里?还有您也真是的,连一个小小的沈若初都斗不过,她那衣服明明就没...”陆曼的话被瑾妃旋即而来的一个巴掌打断了。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惊呆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过她,父皇母妃都把她心肝一样地疼着的,可今日,母妃竟动手打了她?“我这么多年,忍辱逢迎,甘愿成为他人的替身、影子、傀儡,早就丢掉了自己,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才得来的一切,还是被你给毁了!”
瑾妃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她比谁都清楚,看似盛宠的她,在皇帝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皇后将她今日所为告诉皇上,皇上必定轻易便厌弃了她,此后她再想要挽回,只怕很难了。陆曼却被瑾妃的话弄得又惊又疑,连那一巴掌的疼都暂且忘了。“影子?母妃您是谁的影子?”
说着,陆曼突然想到一人。“宁妃,是宁妃对不对?”
陆曼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原来那些贱婢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只是父皇找来的,宁妃的一个替代品?所以父皇才会只偏爱陆晚对不对?难怪无论我在他面前怎么努力讨好,他却始终最疼陆晚,原来这一切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啊母妃!”
陆曼从小便知道,自己的母妃--那时候还只是母嫔--和宁妃娘娘长得很像。幼时她还觉得这样的相似使她对宁妃也有几分亲切。那时候宁妃对她也算和蔼可亲。可瑾嫔却不许她与宁妃和陆晚过多来往,且无数次暗暗叮嘱她要超过陆晚,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在她暗中设计做了手脚于书画琴棋上赢了陆晚几次后,宁妃和陆晚那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而父皇也从未因她的胜出而对她有过超出陆晚的疼爱。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从一出生开始,就不过是个替身的孩子。瑾妃手举起来,指着陆曼想要开口,却出了哆嗦外,说不出别的话来。宴会上闹出了这样的一幕,其他人自然都热闹不起来了。强行敷衍着再应酬了一番之后,宴会也便散了。宴会临终前,皇后忽然对沈若初道:“本宫听说,你今日不慎撞碎了宁妃的水晶酒盏而被宁妃罚抄女则了?”
沈若初立即起身道:“回娘娘的话,今日若初鲁莽,碰坏了御赐之物,娘娘宽厚不忍苛责,只让民女抄写女则已是格外开恩,民女感激万分。”
皇后看了看宁妃,笑道:“如此,你若是得空,也帮本宫抄写一篇佛经如何?本宫近来总是梦到玉珠,想替她祝祷一番。”
沈若初心中一惊。皇后特意提到了玉珠公主,想来她是看明白了自己今日是有意让她看到那衣领内的乾坤,也知道自己有借她的手打压瑾妃之意,这是在告诫自己了?殿上的其他人不知内情,还有些羡慕起沈若初来。能为皇后和已逝的嫡公主抄经,这是多大的荣幸?沈若初叩头领下了这份不知是奖是惩的差事之后,宴席也差不多要散了。沈若初拜别了宁妃和陆晚,正要随引路的宫女走,皇后身边名为石榴的宫女又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