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抓着严波做什么?”
聿亲王的声音低沉,不怒自威。陆逾白扯着严波走了进来。戚恕见眼下这里已用不到自己了,便对着聿亲王和陆逾白分别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茹姨娘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二人面前,一把拽过严波。“小波,你怎么样,世子他怎么你了?你别怕,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王爷,王爷会为你做主的!”
陆逾白听着茹姨娘夹着嗓子挤出来的哭腔,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摧残。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王怎么会偏偏就喜欢这一口呢?聿亲王忍耐着,等茹姨娘安静下来之后才斥道:“本王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陆逾白再度无奈。是我不想答吗?你这位娇滴滴的小妾搂着这人哭哭啼啼的,我哪儿开得了口啊。但这腹诽他终究是没有表露,而是恭敬地对聿亲王行了个礼,才道:“父王息怒,我只是觉得,此事还是让严公子自己说比较好,你说呢,严公子?”
陆逾白说话时彬彬有礼,用词也极尽客气,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可严波听到陆逾白的声音时,却本能地打了个颤。他并非是在茹姨娘面前演戏,而是发自内心地对这位永远带着笑脸的世子爷感到畏惧。因着茹姨娘在聿亲王府的受宠和陆逾白不被王爷喜欢的事实,前些年严波曾经生出了自己可以在王府欺凌一下陆逾白的错觉。结果就是他带去几个寻衅的小厮就在他的眼前被陆逾白一个个地折断了一只手或脚。每折一个,他还笑着让严波一定要好好地抚摸感受一下那叫得撕心裂肺的人的伤处,严波担心自己反抗下一个断手断脚的会是自己,只能忍着惊骇照做。等到眼睁睁地看着陆逾白将他带去的人全都变成了“三脚猫”后,严波不知何时已吓得尿了裤子。待到事过之后一打听,严波才知道,聿亲王府中那几个早年间整日欺负陆逾白的少爷,一个个不是狎妓玩乐被发现后遭了家法处置,便是在狩猎追逐中断了腿脚,总之没有一个威风荣光一如往昔的。自那之后,严波对陆逾白便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意。今日陆逾白将他带走之后,也并没有打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他只是带着他到京兆府的大牢里转了一圈,还特意地在刑房待了许久。严波看着审讯的典史将囚犯绑在木架上,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得鲜血淋漓,看着抵死不认的嫌疑人被木棍一根根夹断了手指,还有一些被烙铁烫、被拔牙齿的...若非是如今已然有了强烈的羞耻感,严波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再度当众失禁。好容易被陆逾白带出了大牢,严波从未有过哪一刻觉得聿亲王府的大门看起来这般亲切。只有在这里,他的这条悬浮在空中的小命才算是有了些着落。哪怕是他很清楚,进了这道门之后他要面对的也并非是什么轻松的事。因为陆逾白早已在来的路上将他之前交待那戏子办的事同他对了个明白,这会儿便是逼着他来聿亲王面前坦白了。陆逾白丝毫不怕严波在聿亲王面前翻供不认,事实上,严波也的确不敢。这会儿陆逾白一开口,严波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姨母,都是小波一时鬼迷心窍,我也是被人骗了啊!”
他这一跪,把聿亲王和茹姨娘都跪糊涂了,茹姨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到底怎么回事?说!”
聿亲王的声音中透着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威严。茹姨娘心中一颤,转向了严波,提心吊胆道:“你做了什么糊涂事,快向王爷如实招来!若你真是无心之失,念在你平日里还算乖巧的份上,王爷也定会保你的。”
说完,她求助地看向聿亲王。聿亲王眸色一深,却还是冲着茹姨娘宠溺一笑,道:“茹儿放心吧。”
严波心底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朝着聿亲王重重磕了一个头,接着将自己被人找上并主动结交,之后那人利用他雇了戏园的戏子到右刀商行前闹事的前因后果一一细说了一遍。越说到最后,聿亲王的脸色就越难看。茹姨娘没有看到聿亲王的脸上,听严波说完后,她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外甥闯出了多大的祸呢,不料竟是教训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这也算是个事?既然这事这么小,那陆逾白掳走挟持自己外甥的事便不能这么善了。茹姨娘直至如今都还没有放弃要为王爷生个儿子的念头,凭自己如今的宠爱,若是她真生下个儿子,保不齐自己的儿子也有机会能做这个王府的世子呢!前提是,陆逾白这个世子要先保不住了才行。茹姨娘深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要想一下子将陆逾白这个御赐的世子扳倒不大现实,可她却可以设法让王爷一点一点厌恶了陆逾白,最终再埋条线,找个合适的时机让王爷将这些厌恶一并爆发出来,她就不信,届时陆逾白这世子之位还能高枕无忧。眼下,这也不是能够增加王爷对陆逾白反感的大好机会吗?待严波一说完,茹姨娘便跪在了她的身边。“王爷,原来禹世子将小波掳走,竟只是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此看来,世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要针对的,是妾身啊!”
说着,茹姨娘转过脸去看着陆逾白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自是不敢质问世子,可妾既得王爷宠爱,代表的便是王爷,世子这般欺辱妾身,是否太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了?”
陆逾白没有看茹姨娘,而是盯着陆逾白似笑非笑道:“茹姨娘的话你可听到了?”
陆逾白点头:“还请父王示下。”
茹姨娘的挑衅得意之色更为明显。此事之后,王爷少不得又要好生哄她一番,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便再次提升,或者会直接给她提一个侧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茹姨娘失仪,不配再居于这春菡院,去叫人来,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正处于美好幻想中的茹姨娘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