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惜夏正在商行中和掌柜商议着与上游供货方深度合作的事,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吵闹声音。商行的伙计出门看了一眼便匆匆跑回来,到了惜夏面前却是满面通红,欲言又止。惜夏心中奇怪,见那伙计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跟着掌柜一同出门查看。在商行门外吵闹的,是一个身材中等衣着和容貌都十分普通年轻男子。一见到惜夏从里面出来,他变得更加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便要拽住惜夏,还好被掌柜和店里的伙计挡了回去。“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惜夏陡然被这人吓了一跳,不由有些恼怒,语气自然也不太客气。那人一愣,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惨笑表情。“我是谁?夏夏,你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惜夏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人,是脑子有些什么问题吗?“你什么意思,我都不认识你,你把称呼给我放尊重些!”
连她爹娘都没这么叫过她呢。“夏夏,你变脸变得可真快啊!”
那男子冷笑着点头,后退了几步,忽然大声道:“既然你对我这么绝情,那我也不会再顾忌着你了,夏夏,你当初与我私定终身委身于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分开,等你攒够了钱就把身契从沈小姐那里买出来,到时候就与我成婚,这些你都不认了是吗?”
惜夏如遭雷击,愣住了。她开始隐隐觉得这男子并非是偶然发疯发到了右刀商行的了。多半是有什么人想要针对右刀商行而使出的卑劣手段而已。毁了她的名声,也就等于毁了右刀商行,折去了沈若初的一只手臂。想起沈若初平日里面对突发状况时的镇定,惜夏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她沉了沉心神,低声嘱咐了身边伙计几句,让他尽快去请小姐过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惜夏深吸了一口气,拔高了声调,以使周围围观的人都能听到,“我不知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跑来右刀商行闹事的,可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若你再这么信口雌黄下去,我便只能报官,咱们在公堂上一辩真伪了!”
惜夏笃定,既然自己从未曾与这人有过任何交集,此刻搬出官府来,他必定便会心虚推却了。而那些围观者自然也不会认为她心虚了。这一招果然有些作用,围观人群见惜夏这副淡然坚定的模样,不禁开始怀疑那人言语的可信度了。“这右刀商行当初可是救了咱们的命啊,右刀女侠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轻浮之人?”
却不想,这话似乎更加触怒了那人一般,他开始忽然发狂。先是仰天长笑了一阵,笑得流出泪来,这副模样不由得人对他的话不多信几分。“夏夏,你当真要对我这么绝情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违逆了爹娘定下的婚约,如今我娘被我气得重病在床,我爹也要与我断绝关系了!难道就因为我如今不名一文了,你便要这么对我吗?”
顿了顿,他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还对你那个少爷念念不忘是吗?是因为他如今金榜题名成了新科榜眼,所以你才又看不上我了是吗?当初他对你始乱终弃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开的,你还记得吗?!”
惜夏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和少爷什么时候有过私情,少爷又什么时候对她始乱终弃了!“报官!谷掌柜,马上将这个污蔑少爷的人送去见官!我们少爷为人正直洁身自好,从未与下人有过丝毫逾越之举,你这恶人,竟如此颠倒是非乱泼污水,到了官府自有你受的!”
惜夏本意是怒斥这信口胡言的男子,想要威慑于他,却不想,这在有些人听来,却是有了几分威胁恐吓的意味。而那男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白了白,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来。“夏夏,你真的变了,变得让我害怕,若不是你曾经留在我那里的东西如今还被我视若珍宝,我几乎都要怀疑,那是不是我曾经做过的一场梦而已了。你要将我送官?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位高权重的尚书公子新科榜眼?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得也是,现如今官官相护,这沈家哪儿是寻常百姓惹得起的?”
“就是,况且那沈公子如今还是当朝新贵,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这谁敢得罪啊。”
“要是这人说的是真的,那这沈公子的品性可是堪忧啊,这样的人都能当上榜眼,这科举中还不知藏了多少污秽腌臜之事呢!”
惜夏听着这些话越来越离谱,几乎要失去理智了。“谷掌柜,让人把他拿下!”
只要先堵上这男人的嘴,便由不得他再狂妄胡说。然而这人见势不对,却知道往人身后躲。那些围观上瘾又自诩正义的群众眼见商行中的伙计朝男人围拢过来,竟自发地挡在了那人的身前。这男子见状,掩住嘴角的得意,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拿出了几样东西。惜夏一见那物,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那些正是她不久之前莫名其妙找不到了的绣帕、簪子,还有那件大红色的肚兜,那肚兜上面,还绣了一朵和那簪子上的芙蓉花!到了这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了。今日这一切都是有人蓄谋已久,冲着她、也冲着她身后的右刀商行而来的。更确切地说,是冲着沈若初来的。好大的一盘棋!然而,惜夏此刻却找不到破解之法。那人拿出的物件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夏夏,我为了你已经一无所有,如今连你也这样对我,那你就不要怪我不顾往昔情义了,这些东西,都是你亲手送给我的,这每一件上面都还有你的印记,你的味道,你否认得了吗?”
惜夏感觉得到,此时此刻,就连她身旁的谷掌柜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已经有些疑惑了。她脑海中忽然涌上了一个决然的念头。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将这盆脏水泼到右刀商行,泼到小姐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