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尔很快明白过来,沈若初此举,不过是不愿他单独涉险罢了。他黯然垂眸,拒绝了沈若初。“这几年我独来独往,早已习惯了心无羁绊,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
沈若初越是对他好,他便越坚定了要远离她以免使她被连累的决心。可沈若初却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你若真心无牵绊,当初和你那些部下重逢的时候,就该直接离开,可你知道,我如今在这里亦是四面楚歌举步维艰,所以你再急,也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帮我。你既能帮我,我又为何不能帮你?”
阿斯尔仍是拒绝。“这是不一样的。我的事,是要赔上性命的。可我帮你,不过是费些腿脚口舌而已。”
沈若初摇头。“谁说的,当初在去往福源寺的路上,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我如今哪里还有命在?当日你不也是赔了性命来救我的?”
见阿斯尔还要开口,沈若初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让你这么离开的。如今宝珠公主已经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她又如此忌恨我,若你出了事,你猜她会不会落井下石?”
阿斯尔开始后悔了。当时告知陆曼他和沈若初的关系是想着日后陆曼或许能念在他的救命之恩上在必要的时候对沈若初施以援手,却不想如今反倒成了个大麻烦。沈若初抬起手,放在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阿斯尔肩上。“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弟弟,我认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允许你赔上性命。我们的命都很珍贵,都要好好地活着,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也才能为那些冤死的人报仇。”
她决定了,她要帮阿斯尔查清那件滔天大祸的真相,将幕后元凶揪出来。阿斯尔仍要拒绝,沈若初却用一句话将他所有的争辩堵了回去。她说:“你难道还想看着你仅剩的亲族部下们都再一个个地白白牺牲死去?即便你查到那人亲手杀了他又能如何?西羌一族的不白之冤你能洗清吗?你忍心让你的家人亲族一直背着谋逆通敌的罪名吗?若是就这样死去,你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祖父和父亲?”
阿斯尔败下阵来。他忽然发现,似乎在沈若初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妥协。话说陆曼在右刀商行受了一肚子自以为的委屈,怒气冲冲地回了宫,刚一踏入宫门便险些撞上一人。抬眼一看,是陆廉,她的八皇兄。对于陆廉,陆曼一向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虽说陆廉如今是养在贵妃名下,可他毕竟不是贵妃亲生,他的生母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而陆曼,却是宫里四妃之一的瑾妃娘娘所生。瑾妃虽只生了陆曼这么一个女儿,却从未曾因她的性别而埋怨冷待于她,反而是极尽宠爱,使得陆曼自小受到的尊宠较一般的皇子都多。也是因此,才造就了陆曼如今不可一世的性子。况且,陆廉虽如今在皇上面前得脸,可陆曼却始终觉得这个皇兄城府太深过于阴鸷,实在不是善类。尽管陆曼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谁又喜欢一个能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全都照出来的影子呢?自然而然地,陆曼也就对陆廉越发生厌起来。陆曼原本心中就有气,此刻见到陆廉挡在眼前,说话自然也客气不到哪里去,冷眼扫了陆廉一眼后,嘟囔了一句“不知道眼睛干什么用的”便要从他身边过去。陆廉似乎已经习惯了陆曼这种飞扬跋扈的嘴脸,因此并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样子,反而还认真关心道:“皇妹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皇妹金娇玉贵,竟有人敢惹你生气么?”
陆曼心中正是苦闷烦躁,又苦于不能向旁人诉说,此刻听到陆廉突如其来的关心,忽然之间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位八皇兄也没有那么令人反感了。“我没什么事,不过是遇见了几个刁民而已。皇兄这是要急着出宫去?”
陆廉立即转了身子。“刁民?哪里的刁民竟敢欺负到了公主的头上?你们!”
他看向公主身后的两名宫女,“你们是怎么护主的,曼儿金枝玉叶,怎么连区区平民都敢让她受气了?”
陆曼看着陆廉又气又急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今日之事,她是连父皇母妃那里都不敢去说的。因为朔文帝若是得知今日之事,一定会怒斥她身为公主竟然试图以权势逼人,而母妃,则有可能派人对“不识好歹”的阿斯尔不利。她眼下还不想让阿斯尔死。看了看跟在陆廉身后的守卫,又看了看行色匆匆的陆廉陆曼意识到他还有事,于是道:“皇兄今日还有事出宫,便不要再耽搁正事了,今日之事改日有机会曼儿再同皇兄详说。”
不料,陆廉却是一转身将手中的一叠文书交给了守卫,“今日你便替本王跑这一趟,将这个送过去。”
说完,待那守卫离开,陆廉才转过头来,对上了瞠目结舌的陆曼。“没什么事比我皇妹的事更重要的。你我手足兄妹,今日有人欺辱于你,也便等同于欺辱了我,又怎么能没有一个交代?为兄相信,若是其他几位皇兄得知,也一定会替曼儿出这口气的!”
陆曼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这可真不一定,皇宫之内,能有几分真正的手足之情?不过如此看来,眼前这位平素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八皇兄,倒还真令她有些意外了。或许之前自己是对他抱有偏见了。“那曼儿便先多谢皇兄了。”
陆曼施施然对着陆廉行了敷衍的一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沈若初,右刀女侠?你和陆晚亲如姐妹如何?有父皇赏赐的金蟒玉令又如何?他们总不可能一直都在身边护住你的!当晚,睿王府中,郑君牧被陆廉吩咐的事惊了一跳。睿王要帮着宝珠公主对付沈若初?还将这件事安排给了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