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趁着寇氏推搡她累了歇口气的间歇,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牌来,亮在了众人眼前。“是金蟒玉令!”
有眼尖的位高权重者认出了她手中的玉牌,立时低声惊呼了起来。其他人尽管没有见过,却也是多少对这金蟒玉令有所耳闻的。这可是等同于亲王身份的象征,并且还较亲王多出了支银调兵的特权,谁能想到皇上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沈若初这么一个小女子!随着金蟒玉令被认出,在场的大多数官员都只得对着这样玉牌跪拜了下去。沈志彬虽无需跪拜,却也是立刻起身恭敬地行了礼。而沉浸在对江落雪的担忧和对沈若初愤恨中的寇氏,此刻却如失了心智一般,不管不顾地仍旧揪着沈若初逼问着江落雪的下落。见沈若初拿出玉令,失去了理智的寇氏竟还试图扬手去从沈若初手中抢夺这令牌。一时之间,沈府的这场庆贺宴被搅得鸡飞狗跳的,沈府的这点里子面子齐刷刷被撕得稀碎,不光如此,寇氏的此行此举简直就是不把皇权天威放在眼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沈志彬这回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寇氏面前,抡圆了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给了寇氏一个响亮的耳光!一面打,沈志彬口中还没怒骂道:“你个作死的蠢妇,御赐的东西都认不清,这也敢碰!”
他有意避开寇氏对御赐之物不敬的罪名,在怒骂中替她先以“不知御赐之物”开脱了出来,免得沈府真因为这个婆娘的愚蠢行径给牵连了进去。这一巴掌过去,寇氏果然老实了。她捂着脸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若初,你一定知道你姐姐在哪里对不对?不然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你快告诉母亲好不好?”
沈若初看着寇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形象姿态全无的样子,心里已经再也激不起半分波澜。没有失望,也没有悲哀。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她早就已经是陌生人了。沈若初抬起手,将发钗插好,又抚平了寇氏抓着她时在她衣服上留下的褶皱。这才缓步走到了沈志彬的身边,对沈志彬微微行礼道:“女儿不孝,竟以天恩挟令父亲行礼,实在是罪过。”
她自称有罪,可在场却无人敢认她的罪,皇权天赐,先君臣后父子,她既手持皇家信物,代表的便是皇家脸面,谁敢认为她行为不妥,岂非是在质疑皇室质疑君威?沈志彬推脱几句后便退至一侧,将厅中上首的位置让给了沈若初。她环顾了厅内一周,让众人免礼之后,这才看着寇氏声音清冷地开了口。“母亲,你问我如何得知落雪姐姐被人掳走的?那我也想问母亲,您看起来平日里对她诸多关心百般疼爱,可姐姐昨夜出门并彻夜未归一事母亲可知晓?”
寇氏一怔,不知如何作答。若是答知晓,她身为母亲,对于女儿夜宿在外一事竟然如此放任,沈志彬对她的不满必定也更加深一层。可若说不知,也同样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失察失职。好在沈若初也没有要逼着她回答的意思,问完话后便又自行说了下去。“昨夜入睡前我因忽然心悸而未能安眠,想起此前府中有两只百年野参母亲是放在了姐姐院子里的,便想着去求一根参须入汤以求安眠,不想到了姐姐院里黑灯瞎火的,这才知道姐姐不在。”
“今早因为担心姐姐,若初一大早便让人去了姐姐院子,得知姐姐还未回来,便想着去寻母亲想想办法,结果一到母亲院中才听到有人跟崔嬷嬷正说着姐姐被人绑了的事。我想着母亲还不知此事,便急急赶了过来,却不想被母亲误会了……”这一番话,一字不提委屈,却又道尽了委屈。沈家是什么人家?堂堂三品尚书的嫡小姐,竟然连一根野山参须都要去向人讨要。这尚书夫人的心怕是都偏到后腰上去了吧!寇氏气得险些倒仰过去,却连半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沈若初说的,本也就是事实。且眼下的重点也并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面,江落雪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眼下闹出这个样子,庆贺宴是进行不下去了。好在来的客人也分得清孰轻孰重,除了对沈景煦多了一分同情之外,倒也没生出什么不满来。送走了满堂的客人,沈志彬脸上强堆着的笑意立即收了起来。他沉沉地看了沈若初一眼,又将目光盯向了寇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景煦送完人,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按理来说,自家人出了事,他是该关心一下的。可他和江落雪的那段被强行许配过的过往实属如鲠在喉,又因后来他和江落雪的身世之事,二人如今的关系可谓是十分尴尬。寇氏不善地看了沈景煦和沈若初一眼,哭哭啼啼起来。“老爷,是妾身的不是,昨日妾身馋那玉玲珑的包子馋得厉害,便在雪儿面前随口提了一句。谁想这孩子孝顺,到了晚上没吱声自己出去给妾身买那包子去了,这一走,就没再回来...”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沈若初听着都替她着急,怎么讲了半天就是讲不到重点上呢?寇氏在抽抽搭搭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将方才小厮悄悄塞给她的纸条拿了出来。只见那纸条上面只写着“若要见人,五千两银票城郊城隍庙见。”
“老爷,怎么办,怎么办啊?”
寇氏惊慌失措的脸上还存留着一抹对沈志彬的依赖。沈志彬又惊又怒。“五千两!府里这一时上哪儿去筹这么多银子去?!”
他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千两,这绑匪的胃口也太大了些!寇氏一听这话,急得脸都白了。“老爷,妾身那里还有一些体己,加上府上的也有个两三千两了,再去钱庄筹措一些也就够了。”
正说着,她忽然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方法。“江家!老爷,咱们可以找江家想办法!落雪也是他们的孩子,如今景煦也...”“一派胡言!”
沈志彬看了看站在门口神色清冷的沈景煦,心中暗骂眼前这个蠢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