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家医馆,也是如今在城中组织义诊的重要机构。自瘟疫爆发以来,回春堂就一直是对患者进行义诊施药的主力军,宫中派出的几位太医也都先后在回春堂一并接诊,短短几日便收治了数以百计的瘟疫患者,且数量还在持续上涨中。为了扩大收容患者的规模,沈若初让知秋临时将回春堂附近的几家酒楼客栈一并暂时租赁了下来,以做收治之用。原本那些店家是不愿租借的,收治瘟疫病人毕竟是件极具风险的事。但由于瘟疫肆虐,这些店家原本就没什么生意了,又因为临近回春堂,更是使得这些店门可罗雀。又加之如今回春堂做的是行善积德不求回报的济世救人之事,有些亲身受了回春堂恩惠的东家掌柜感动之余决定免费将店铺借给回春堂用,如此一来,那些临近的店铺却连收费租赁都不愿,自然也怕引起民愤日后生意无人照拂。因此,在回春堂承诺了使用完之后会将这些地方彻底消毒之后,这些东家们也便悉数同意了出借店铺。回春堂将这些地方整合之后,便暂时将连同回春堂在内的整个区域封闭了起来形成了一处病坊。病坊成立之后,许多原本在其他医馆坐诊的有良知的大夫也坐不住了,游说成功的,自家医馆便也开始义诊,游说不成的,那些大夫干脆愤而投向了回春堂,也参与到了义诊中去。继回春堂之后,沈若初名下其他几家医馆也纷纷开始效仿这样的模式,只是规模没有那么大而已。如此一来,安京城中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已经得到了救治,若是能再多出几处这样的病坊,安京城的疫情便基本可以稳住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回春堂却出事了。先是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是回春堂的东家是收取了官家的银两奉旨出诊的,却给自己挂了个义诊的名号,得了好处还要搏名头。又说实际上朝廷拨付给回春堂的银两要远远多于治病救人所用,是回春堂的大夫跟东家用这些银两购买了廉价劣质的药材以次充好,剩下的银两则用来中饱私囊了。若只是流言倒还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坏就坏在,这流言传到最后不少百姓都信了。可一面信着,那些染了病的百姓却又不得不到这里来治病。因为想着自己的病是朝廷拨付了银两才得以救治的,这些百姓再来回春堂看病时就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看着药用的不够名贵了就反复质问大夫,哪怕大夫再三澄清不曾收到朝廷拨款也无人肯信。然而,即便是在这种困境下,回春堂依然坚持着,将义诊进行了下来。沈若初相信一切流言蜚语迟早都有云开雾散水落石出的一天,可若是为了这些流言就耽误了那么多条性命,沈若初也做不出来。却不想,人心的险恶和阴暗还远不止于此。知秋之所以会失了稳重冲进沈若初的房中,是因为有染了瘟疫的患者,在回春堂就诊被收治之后,病情却骤然加重,早上还只是腹泻呕吐,到了傍晚已经是面色青紫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而且,这样的病人还不在少数。这事一出,那些病人原本对回春堂的不满便都悉数爆发了出来,认为是回春堂为克扣银两而用了大量劣质的药材导致病人病情被贻误加重乃至危及性命。知秋赶回隐月阁之前,那些愤怒的病人已经在病坊中闹起来了,直嚷嚷着要把回春堂砸了,还要将医馆里的那些大夫扭送到京兆府去。“小姐,这下可怎么办?”
知秋双目通红。因为病人众多,这些日子知秋忙得脚不沾地,几乎都没怎么回过隐月阁,几乎夜夜宿在医馆里,一个姑娘家家的,跟一群或年轻或年老的大夫们通吃同住,了不起自己占了一个小小的诊室,睡在平日病人扎针用的病床上,夜里翻个身都困难。尽管如此,她的时间还是不够用,几乎日日都是天不亮便下床直奔病坊,直到深更半夜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医馆。这么熬着熬着,年纪轻轻的姑娘眼下已是一圈的乌青。可再辛苦再疲惫,也不及她此刻脸上的慌乱无措令沈若初心疼。惜夏将手中账本咚地扔在桌上,跟着跑了过来。“这些人真是没有良心,若不是咱们回春堂,凭他有多好的药材此刻怕是也都被各路药商囤积奇货,只等着卖个天价了,到最后也只能让宫里府里的贵人老爷们得了,他们那还能得一口?救了他们的命反倒是落了一身的不是,要我说……”话没说完,沈若初一个眼神看过来,惜夏的话便卡住了。“要你说怎样?”
沈若初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迫人的寒意。惜夏甚少见她这样,不由嗫嚅道:“小姐,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就是气不过……”沈若初自然知道她就是说说。惜夏和知秋都是和沈若初一起长大的,沈若初自然知道惜夏是个什么性子,她嘴上说着宁可不救,但人倒在她脚边她是绝干不出拔腿就走的事来的。话虽如此,可有些话,沈若初还是不得不同惜夏说一说。再世为人,沈若初除了心中对那二人充满了仇恨之外,便是对这世间余下的一切皆有眷恋与感恩。无论是什么样的机缘使得她有机会能够重新再来,她都希望可以能够回报得起这份机缘。她是如此,她希望惜夏和知秋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