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祖母尚在病中,近来沈若初出门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几乎日日都要去老夫人房中伺候半日。倒是当初因为她几日未去请安而跳出来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指责她的沈歆瑶,一连几日装疯卖傻地躲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便是先前也没见她主动提出过去侍奉。这一日,沈若初又在老夫人房中伺候了一夜,见祖母夜里咳嗽不止,还吐了两次,容颜也比之前更加憔悴苍老了,沈若初的心疼得厉害。也是在这时,她忽然开始怀疑起来。祖母的病倒真的只是因为风寒么?那为何先前药到病除的孙大夫这一次对祖母的病束手无策了呢?究竟是他看不出祖母的病情,还是……有人不让他医好?沈若初在回隐月阁的路上就下定决心要想办法让知秋去为祖母诊一次脉,好好看看她患的究竟是什么病。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打祖母病倒以来,她院子便布满了以保护照顾老夫人为名的寇氏手底下的丫鬟婆子。沈若初每次到祖母院里时,那些丫鬟婆子盯她盯得都很紧。但她相信自己总能想到办法的。还没等她想出可行的办法,便见冬月进了隐月阁,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这是什么?”
沈若初想不出来这时候谁会给她写信。冬月看了看封得严密的信封,摇摇头道:“这是一个小叫花子送到门房那里的,口中指明是要送信给二小姐。眼下人已经走了。”
沈若初带着疑惑拆开了信封,却见内里只有一张字条。“虎狼环伺,姑娘危矣,若想无恙,未时天香净字一号见。”
知秋替沈若初散发时接过了她手中的字条。“这写信的人藏头缩尾,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很有可能是个陷阱,小姐还是不要理他了。”
沈若初却摇摇头道:“无妨,明里有你,暗处有阿斯尔,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
她很好奇这写信的人是谁,又想和她说些什么。重活一世,她势必要将那些躲在暗处的“鬼”一一揪出来,将一头青丝随意散落之后,一宿未眠的沈若初早点也没用,就上床补觉去了。一觉醒来已是将近晌午了,沈若初随意用了些清淡的饭菜便带上知秋出了门。两人在街上随意闲逛着,来到了不久之前江落雪设计沈景煦的那间茶楼。沈若初想不明白约她的人怎么会约在这里,对那写信的人身份也更好奇了。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陆逾白。似乎除了他以外,她实在也没有和别的什么人有过多余的交集了。然而,等一踏入字条上写的那个包厢,她就后悔了。坐在那里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人,是郑君牧。沈若初转身就要离开,郑君牧却迅速站起了身道:“沈姑娘留步,在下确有要事想要告知于姑娘,事关重大还请姑娘三思。”
沈若初站住了。联想到最近沈府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她忽然有了些隐隐的预感。见她转过身来,有了留下的意思,郑君牧又看向知秋道:“此事不便说与外人听,沈姑娘可否先屏退贵属?”
沈若初脸色一冷,道:“郑公子请慎言,于我而言,知秋并非外人。”
知秋心中一暖,在郑君牧看不见的角度对他暗戳戳翻了个白眼。还想得寸进尺,这里唯一的外人是你才对吧?郑君牧本想借此机会能与沈若初单独相处,眼下被沈若初呛声,心中虽有微愠却仍是讪笑道:“沈姑娘坐下说吧。”
沈若初远远地坐在离郑君牧最远的一张凳子上,对他推过来的茶杯也视而不见。她嫌脏。“郑公子有话请直言吧!”
沈若初面对郑君牧时没有什么耐心,就连装也不想伪装一下。看到他那张热忱虚伪的脸,她脑海中就止不住想起上一世他如何对自己嘘寒问暖殷切备至,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填补了她自小便极少享受过的温暖空缺,才会让她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在嫁入承荣侯府之后,即便承荣侯和侯夫人对她诸多不满各种吹毛求疵,她也仍旧做足了一个贤良媳妇该做的一切,甚至不惜亲手作羹汤日日服侍那个恶婆婆,纵然被她百般刁难也还是坚持晨昏定省,在他们生病时衣不解带地侍奉榻前,甚至将自己微薄嫁妆中被她经营得正当红火的铺子悉数变卖填补家用。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换来那一家人的感激和善待,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地欺凌于她。而郑君牧每次也只是一句草草的安慰便将她敷衍了过去。而那个时候,沈若初一直以为,郑君牧只是夹在他和侯府之间左右为难无法发声而已。直到这一世,她才明白,对于一个从未放在心上的人,即便装得出一时的关心,也无法将真正的在意演绎在生活的各个方面。甚至于,她还想起一个细节。她原先在沈府时的食物里是被寇氏加了料的,可嫁入承荣侯府之后,为了取悦郑君牧使自己变得赏心悦目一些,她已经有意识地在节食了,可身量却丝毫未减,皮肤上的暗疮也从未消退过。如今看来,应当是她嫁入侯府之后,侯府里还有人接手了寇氏的那份工作吧,而郑君牧对此是否知情犹未可知。但是无论他是否知情,这笔账沈若初都会记在他的头上!因为若是有人在她成婚之后还想害她,那个人必定是江落雪,也只有她有那样的手段和财力能收买正内里虚空的承荣侯府中人,而江落雪和郑君牧本就是一丘之貉。因此,如今见了郑君牧,江落雪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郑君牧似乎并不在意沈若初的态度,在他看来,沈若初的这抹清冷与江落雪的妩媚娇柔恰好相映成辉,更激起了他心中的征服欲。而且,他一开口说出的话便吸引了沈若初的注意。“沈姑娘可知道,贵府近来一连串的诡异事件究竟是缘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