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在门外的大理寺捕手闻令将押着的两人推进了门内。江落雪一见到进来的人,一张粉白的小脸上顿时变作了惨白一片。那走在前面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女子,不正是沁香楼的宛如姑娘吗?而跟在宛如身后被押着的那个老者,则更是令江落雪险些叫出声来!宋级显然也被杨洛明突然推出来的两个人弄迷糊了。“杨大人,这是何意?这两个,是什么人?”
前面那个女子,一看就是勾栏瓦舍之地的,这样的人也能和国公府扯上关系?这时,被官兵押解着跪在外面的国公府下人中有个身影筛糠般地抖起来了。“你们自己说吧!”
杨洛明似乎懒得同宋级废话,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冲着被押送进来的二人道。宋级气得呲了呲牙,却终究把怒气咽进去了。今日之事一波三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暂时还是不要再为自己树敌了。二人依次跪下,那名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的女子开了口。“回大人的话,民女乃是沁香楼的人,贱民宛如。这国公府中的下人温义,乃是民女的相好。”
宋级越发不解了,带一个下人的姘头来此,这杨洛明究竟想做什么?“温义何在?”
杨洛明不理会宋级的疑惑,冲着外面扬了一嗓子。当下便有一人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站起来了,“小人在此!”
被官差押到了杨洛明面前跪下时,温义仍旧不解,他们怎么会把宛如抓起来的?“温义,今日有人举告你暗中串通他人以下犯上诬陷宣国公,你可认罪?”
温义浑身一震,急忙摇头,“大人明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小人对于公爷的事一概不知,怎么会串通他人诬陷公爷?是谁举告小人,小人愿与之对质!”
他笃定了今日之事自己未曾出面,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的。“是我!”
宛如忽然回头看他,眼神中露出一丝愧疚。温义大惊,却在与宛如对视片刻之后,心中的怒气逐渐消散,转变成了心底的一片冰凉。他为奴半生,直到结识了宛如之后才生出恢复自由之身与她厮守一生的念头,也是因此,他才不惜背叛带他十分宽厚的国公府。可如今,宛如却成了背叛他的那个人。“义郎,是我对你不住。从一开始,我就是被人收买后有意接近了你的,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因为想要为我赎身而接受了她的那些银子?”
宛如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温义。温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盯着宛如:“收买你的人,是她?”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此刻已然六神无主的江落雪。宛如点点头,“正是。是江姑娘给我银两,让我接近你,并不断唆使你积攒银两帮我赎身,还以我性命为挟,要你帮她盗出国公爷笔迹,再将诬陷国公爷的那些东西放进书房去。”
宛如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江落雪。那目光中有惊讶,有不屑,更有毫不掩饰的怒气和敌意。“不,我没有,宋大人,杨大人,民女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这种低贱的欢场女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江姑娘自然是不肯承认了,不过民女这里可是有江姑娘亲手送给民女的银票,大人只要去查一下,便可知道这存银的,是不是江姑娘有关之人。”
江落雪尖叫起来,“你这个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诬陷于我?江家商号遍地,哪家钱庄没有江家的银子?便是真查出是我江家的银票又能如何?谁知道是不是哪个野男人见你伺候得好赏你的!”
“住口!”
呵斥江落雪的人竟然是温义,他转过头去,满目通红地瞪视着江落雪。即便知道宛如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他也还是无法忍受江落雪这般当众羞辱宛如。“江姑娘,宛如那里没有证据,奴才这里却有!你差奴才去鬼市买那柄匕首时,亲手画的那匕首的图案还在奴才这里!”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交给了杨洛明身边的人。江落雪再次被雷击中一般呆住了。她不是告诉他找到这柄匕首之后就把图纸毁掉的吗?难道温义从一开始就没有全然信任过她,故而才留下了这个用以作为退路?杨洛明看完图后,将图纸递给了宋级。宋级此时似乎终于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向宛如身后那老者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老者长跪不起,头也不抬道:“罪民姓章,是一名教书先生。前不久,一位姑娘找到草民,要草民模仿她带来的一幅字的字迹写一封信。那信中的内容实在大逆不道,但由于草民唯一的儿子重病在身,那姑娘替我儿重病寻医,草民无以为报只得答应了她。草民一生教书育人如今却犯此大错,自知罪孽深重,是以前来自告,不求得到宽宥,但求减轻心中罪过。”
“收买你的人眼下可在场?”
杨洛明语气中带着一抹不加掩饰的轻松,并刻意地忽略掉了身旁的宋级递来的幽怨目光。那章姓老者微微起身,环顾了周遭一圈后将目光停留在江落雪的身上,伸出手指向她道:“正是这位姑娘。尽管只见过一面,可这姑娘虽打扮雍容华贵,言行举止却透着小家子气的钻营算计,不像真正的贵女,因此罪民印象极为深刻。”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杀人诛心,比前面所有的指证都更令江落雪愤怒。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压抑的嗤笑更是令她羞愤不已。什么叫“不像真正的贵女”?她明明就是...可眼下,她却没有机会为自己申辩了,因为她刚开始要大叫的时候,便被大理寺的人用了块不知道什么布塞进了口中。事已至此,在场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连宋级此刻也是汗水涟涟,忍不住开始在心中狠狠诅咒埋怨起将他拖进这趟浑水中的那人来。若不是为了给他个面子,自己何至于到了如此难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