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个时候真的已经有人欲对自己不利了,那其他人呢?祖母!沈若初匆忙起身,吩咐知秋帮她收拾了一番,涂了些口脂增加气色,换上一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加一件浅金缎的褙子便朝着沈老夫人的院子去了,出门前知秋又为她披上了一件软毛织锦的披风。刚一进到祖母的院里,她便听到一个她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母亲,这姑娘除了出身低了些,人品家教都是一等一的,况且她如今已认在了宣国公膝下做义女,这事若是可成咱们也便算是和宣国公攀上了亲,日后对景旭定然也是助益良多。”
沈若初站在院门口脚步略一凝滞,眉尾一挑,便从容走了进去。见到她来,屋内坐着的两人露出不同表情。沈老夫人笑得和蔼对她伸出手去,揽她入怀中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而本该做这一切的生身母亲,却压抑着眼角的不耐,只敷衍地随口问了一句病可好了后便推说有事起身离开了。若放在从前,沈若初定又要暗自神伤自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母亲不快了,可如今她也只是心头冷了一冷,便恢复了在祖母面前的乖巧模样。“祖母,初儿方才进来之前听到母亲提及文宣公,文宣公夫人不是母亲的手帕交吗?可是她家有什么事了?”
沈若初装作无心地打探起了消息。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江落雪得以嫁入沈家,正是因为她“宣国公义女”的身份起了很大作用。沈老夫人抚着沈若初的头发,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对别家的事上心了?”
她印象里,这孩子可是个除了吃东西就会闷在自己房里的。见沈若初微窘,她又笑道:“原本这姻亲一事跟你一个姑娘家不该轻易谈论,但你眼下还是个孩子倒也没那么多避讳的了。你说不得就快要有嫂嫂了!”
果然是为哥哥的婚事而来!沈若初闭了闭眼,掩去心头情绪,假装好奇道:“祖母说的,是哪家的小姐?哥哥霁月清风,能与他相配的,定然家世人才皆是不差的!祖母可见过未来嫂嫂了?”
沈老夫人有些迟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并没有回答沈若初的话,而是提了些别的,将话题偏了过去。沈若初走后,沈老夫人脸沉下来,回头对身后的汤妈妈道:“你去告诉夫人,景煦的事不着急。”
若初说得对,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嫡孙,那姑娘既然家世拿不出手,她总要亲自掌了眼,才能放心让景煦将这个唯有一个公府义女名头的姑娘娶进来。沈若初出了院子,脸色也冷了下来。在屋内时,她暗暗留意观察了老夫人的气色鼻息,见她一切如常方才略微安心,应是祖母暂时还没有被人盯上。看起来上天选择让她在这个时候醒来,就是为了要让她眼看着前世的遭遇再次从头开始轮转的,她既抓到了端倪,又怎么会让一切照旧发展下去?江落雪,不过一介难登安京望族之流的商贾之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宣国公温夫人对她青眼有加认作了义女,否则沈家的门楣她是想都不用去想的。如今看寇氏向老夫人极力推崇的模样,只怕在她心中这门亲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定下的。沈景煦毕竟是她的儿子,便是老夫人心有不满,只要寇氏劝服了沈志彬,只怕这婚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如今想要阻止这门亲事,唯有从江落雪的身份入手,只要将她和宣国公府剥离开来,她便没有理由再攀入沈府了。这一世她们虽还未见过一面,但在前世她们可是做了许多年姑嫂的,如今也算是旧相识了,总该找个时间去见见。正思忖着,沈若初忽然眉心一凝,问向惜夏,“今日可是冬月十一?”
惜夏点头,“正是呢,小姐病的那日才是初六,这一转眼可都五六日了。”
沈若初又想起一件事来。当初江落雪同大哥相看时,沈若初作为未来小姑自然是要与她有所接触的。那时二人赏梅闲话间,江落雪提及自己的父亲便是在前一年的冬月十六陪母亲上香时落水溺亡的,当时见她提及父亲黯然落泪,沈若初只觉怜惜,自此对她生出许多心疼,直至她与沈景煦成婚之后仍是十分亲近百般照拂,也是因了那一份不忍。因腊月十六是大哥的生辰,故而当时江落雪提及生父落水之日时,沈若初便多留了一份印象。细细算来,江落雪的生父落水溺亡不正是五日之后?正是因为他落水身亡,自幼便生母早亡的江落雪才得以彻底入了宣国公府,后来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嫁入了沈家。若是能救下了他,或许江落雪便没有那么顺利入国公府,如此若真防不胜防在两方相看的时候,江落雪的身份总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此事便或可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