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泾渭继续在店内搬货、忙碌,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想着那桶被泡在水里的汽水,总觉的这件事之内能琢磨出一些其他的名堂,但在一时之间脑子里有点乱,却也没那么分明。下午的时候,宿舍内陆续有人返回来。一个假期不见,大家都掏出了从家里背回来的特产,互相送一些,友善而热情。赵大计推门走进来,与萧泾渭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他好像想起来放假前的争执,心里边有点别扭,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萧泾渭却仿佛是忘了那场小小的不愉快,主动打了招呼。赵大计的表情瞬时放松下来。他也背了不少吃的,不值钱,却也是千里迢迢看着过来,分给了宿舍的兄弟之后,又单独交了一份给萧泾渭:“你带回去,这是给咱妹子的。”
萧泾渭没接:“你出了校门口不就给她了,自己送过去,她肯定还要留你吃个晚饭。”
想起了褚优优的厨艺,赵大计的胃跟着一阵阵发紧,他苦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快去,而他自己也的确是十分想去,可问题是,在放假之前,他和褚优优之间也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争执,本事带着好意过去提醒,没想到,褚优优不领情,他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多说了几句。褚优优可不是好脾气,一直是爱憎分明的样子,没听几句,顿时火了。赵大计本也是好意的想提出自己的建议,那天不知为什么,脾气也没搂住,他情急之下说了不好听的话,而褚优优也很干脆的把他给轰了出来,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一整个寒假,赵大计吃不好睡不好,总没办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连过年都提不起劲儿,时不时的唉声叹气的,脸上总挂着一抹无法舒展的愁。家人追问是怎么回事,怀疑他在学校里遇到了难处,希望他能说出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下,或许能想办法解决。赵大计还真就说了,不过他讲的不很仔细,只是说有件事自己觉的不应该做,但舍友兄弟执意去做,因此两个人起了争执,他还跟舍友家的亲戚吵了几句,关系闹的一团糟,不知道回去上学以后要怎么相处了。赵爸赵妈一听是这种事,顿时松了口气,当晚就给儿子好好的讲了一堆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开学之前,早早替赵大计收拾好了包,里边塞满了家里自己晒的地瓜干、枣干,另外还有不少从山上采的松子,以及家里烙的糖饼,这一年,田地归于自家,种出来的粮食除了要上交的那一部分之外,剩下来的已足够一家几口吃饱。能吃饱了肚子,日子便觉的舒坦了。被视为荣耀的儿子返校前,必须得背着满满当当的好吃的踏上了火车才行。赵大计来时抬头挺胸,进宿舍之后,才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下来,好在跟萧泾渭的沟通比想象中要顺畅,唯一失落的一点是萧泾渭不打算帮他转送礼物,换句话说,他得自己去面对褚优优,如果她不想原谅他,那么说出来的话必定有着相当的杀伤力,赵大计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犹豫的,别墨迹了,赶紧去。”
萧泾渭拎起粗布书包,快步走了,他晚上被几个技术员邀请着一起去主教学楼修设备,听说最近从医院那边新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有些问题,可这些主要是拿来给学生们上实践课用的,只要能有就非常好了,大家提起来已是非常振奋。萧泾渭在几位技术员的心里是非常有分量的,每次只要有维修任务,一般都会有人喊上他。而萧泾渭在研究明白机器的原理之后,也能更快的学会使用,他天然比其他同学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医学仪器,当老师们极为宝贝的叮嘱着操作时一定要仔细认真,遵照流程,千万不能肆意妄为,以免损坏到学校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几台机器时,萧泾渭和技术员们一起都将机器拆了又拆,该换电线的换电线,该换插头的换插头,外部操作了解,内部构造更为了解,学业完成的同时,也获得了很好的人缘。好人缘除了意味着他随时可以使用这些医学仪器之外,还得随叫随到,空闲的时间几乎都被占满了。只要一开学,萧泾渭永远是马不停蹄的在忙,老师找、技术员找、学生会找、同学也要找。赵大计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的犹豫更深。拎起了那包特意给褚优优准备的礼物,想了想,又摸了一盒从妹妹那里顺来的万紫千红,听说这玩意是女娃们很喜欢的润手霜,擦在手背上很滋润,可以让手变的很嫩,还特别的香。她妹去供销社的时候一口气买了两盒,那盒没打开存着备用的,此刻就在赵大计的手上。他想,褚优优如果不喜欢吃地瓜干,哪怕是看在这润手霜的面子上,也会原谅自己的吧?一路脚步并不快,踌躇着,犹豫着,磨蹭着。出了校门,隔着马路,他看到了南北小卖铺的柜台,以及柜台角落里露出的那一块衣角。还没打春,天气仍是凉的很,每到这个时候,褚优优就会在柜台后点着小炉子烤火,要是没人来买货,她会一直蜷在那儿,像只为了过冬把自己给蜷在一起的狸花猫。赵大计来到了柜台前,身体往前倾,正想说话。褚优优也已抬起了头,正想问“同学买什么”,可她一看到来人是赵大计,表情顿时变冷。笑容消失了,还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顺便将身子扭到一侧,根本不愿意看他。赵大计来时在路上准备的话,瞬时全说不出来了。一个柜台内一个柜台外,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赵大计嘿嘿讪笑了两声:“妹子,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褚优优不搭茬。赵大计厚着脸皮继续:“这是我家里的晒的地瓜干,还有我家里枣树上结的大红枣,可好吃了。”
褚优优手里多了个棍子,指着柜台对面架子上的两个袋子敲了敲,其中一袋放的正是地瓜干,另一袋子则是大红枣,都是她进的货,店里一直卖着。赵大计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从兜里掏出了珍藏的万紫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