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以铸造兵器为生,刘老爷更是掌握着一手绝佳锻造手艺。府中只有一妻,便是刘夫人,两人多年也只育一子,便是刘名四,如今唯一的儿子没了,两人皆心中难受。闻州府的大人来,夫妻两那暗淡无光的混沌眼眸中难得亮起光。刘老爷提起刘名四便是痛心疾首:“早知他会如此,我当初逼他读什么书啊,还不如让他随我学手艺,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莫须有的谣言出现。”
刘夫人轻抚着刘老爷后背,给予他安慰:“这原不是你的错,那些人皆说咱儿子是恶人,举止轻浮挑逗人家姑娘,却不知每每都是那些姑娘遭人尾随,咱家儿子这是在救她们。”
刘名四从未对那些姑娘做何不轨之举,不过是吹个口哨,告诫那些尾随姑娘之人,这人他刘名四护着别动她们。姑娘们哪里知晓身后有尾随之人,只当刘名四是在轻浮她们。“儿子自打落榜后,就成了这样的性子,饶是被人误解也不屑于解释,那街上装残骗人行赏之徒,骗人善心钱喝花酒,便是被儿子识破告诫过一番,他德行不改仍然行骗,儿子上前理论反遭他倒打一耙。”
刘名四恶臭名声便如此传来,众人皆说他是个恶人,却不知他所行非恶。宋九安也观察到,许是刘老爷年迈耳力不甚,刘夫人都得凑近些说话,那所谓刘名四对其爹娘恶语相向,是否也另有隐情。瞥见刘老爷脚底下的新鞋,宋九安询问道:“这鞋是……”“是吾儿在他爹生辰时送给他爹的,是他将自己珍藏的书卖了换来的钱。”
刘夫人指着刘老爷耳朵:“前两年伤了耳朵,大人要问什么,得大点声儿他才能听见。”
“吾儿是个孝顺孩子,他绝不可能想不开。”
刘老爷自言自语同岳十解释道:“他生前还告诉我,他同窗写信来问他是否愿去洛州私塾当先生,他想去,他说要赚钱给我寻最好的大夫治耳朵。”
因为耳力不甚的原因,刘老爷说话总是比旁人声音大些,若是不明真相之人路过瞧见,或还真觉得刘老爷是在同谁吵架。“我儿虽恶名在外,但他从不与人交恶,就算是那个装残行骗之人,我儿是得罪过他几次,但却也不至于闹到杀人这地步。”
刘家爹娘对凶手几乎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刘名四那日究竟为何出门,又究竟遭遇了什么,他们也无从得知。“我儿有自己的主意,他也大了,我与他爹并不爱多问他的私事。”
“与他交好的几位公子,都已高中不在归州任职,他寻常出门也不过是去淘些书籍回来,并不爱与何人来往。”
“身边伺候的下人?”
“凑巧,那几日下人告了假回家奔丧去了,吾儿出门时并未带任何下人,是独自出的门。”
无功而返,自刘府出来时众人情绪都低落不少。岳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宋九安:“或许凶手是早已等候在刘府门口,只待刘名四出府他便动手?”
依整个案子的情况来看,凶手心思缜密筹谋已久,绝不可能就每日候着刘名四。宋九安回想着刘家爹娘的话,于其中抓住了线索:“那几日,刘名四身旁下人凑巧回家奔丧去了!”
岳十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宋大人的意思是,这下人有问题?可我已经派人查过,这下人却是回家奔丧,并无异常。”
宋九安却摇头,表示自己并非此意:“凶手很了解刘府,起码他很了解刘名四日常的习惯,比如刘名四往日出门只会带自己贴身伺候的下人,比如他还知道,刘名四身边的下人恰巧就在那几日回家奔丧去了,若这个时候引诱刘名四出府……”凶手了解,此刻刘名四身边不会携带下人,便是他最好下手的时间。所以……岳十急得直跺脚:“凶手根本就不是单纯的等刘名四出府,他是早已谋划好,必须要在刘名四身边无人这几日动手,那他怎么就确定,刘名四这几天一定会出府?”
“他当然不确定。”
宋九安背着手挺直腰:“所以,他得想法子让刘名四出府。”
“这刘名四是个人,又不是猫狗有吃的就能哄出去……”岳十调侃的话说到一半,张开的嘴就僵在半空:“是凶手使计诱骗刘名四出府。”
刘名四平日并无往来好友,凶手便不可能假借好友之名邀他出府,他平日唯一的兴趣喜好,便是刘夫人口中那爱淘书的习惯。岳十脚焊在原地,幡然醒悟后立马拐个弯回刘府:“我这就去同刘夫人打听,刘名四平日喜欢去哪家铺子淘书。”
铺子的老板听闻两人来意,也是无奈摇头:“非是老朽不愿意帮助两位大人,而是当日刘公子并未来过我们铺子。”
刘名四平日素来喜欢到此铺子淘书,若是想诱刘名四出府,借此家铺子的名义最合适。宋九安并未为难老板,礼数周到请问着老板:“不知你们铺子平日收到些罕见书籍,可会告知刘公子?”
老板诶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什么将册子拿了出来细细翻找:“我这铺子常收些好书,刘公子确实是我这铺子的常客,他就喜好这些书,所以平日我凡是收到好书就会差人告知他,他要是先到这书就归他,若是他来晚书被旁人买走,那也怨不着我。”
翻到一处,老板手停住:“两位大人且瞧,刘公子出事那日我这铺子没收到书,我记得可清楚当日刘公子也没来。”
他极力撇清关系,此事与他和他的铺子无关!宋九安也并非要追问谁的责任,细心瞧见老板册子上笔迹是有些时间,绝不是临时誊抄补录,他确实没有撒谎,只是想自保而已。“你莫紧张。”
宋九安轻声道:“我瞧你这册子上刘名四的名字出现多次?”
“这些都是刘公子淘回去的书,都有记录在册,”老板叹了口气,“刘公子说起来也是我这儿的贵人,他家里有钱这些书大半都是被他给买回去的。”
“那,你定会差专人去告知刘公子消息?”
“那是当然!”
老板脱口而出才察觉不对:“你们是怀疑他?不能够,他是个老实人,常替我去送消息给刘公子,一来二去与刘公子熟络两人关系可好了。”
还是熟人!岳十心道,没跑了。熟人更会降低刘名四的戒备心,熟人想诱刘名四出府更容易。“此人是何人!”
随着岳十呵斥声响起,老板被吓得瞳孔一震,老手哆嗦着:“是在我这儿平常负责打杂的武鸿志!”
宋九安忙示意他坐下莫紧张,这上了年岁的老者不禁吓:“可曾听闻,此人与崔府有何关系?”
老板缓过气,觉得宋九安是个好人,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我听武鸿志提过一嘴,他有个堂叔在崔大人手底下,当管事!”
武管事!岳十与宋九安面面相觑,皆心中一惊。“那这武鸿志近日可来过?”
“当然,每日都有来做工,只是今日还未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