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正翘着脚坐在院中,手边放着盏茶与茶点,悠哉悠哉欣赏着两位年轻貌美的妾室戏鱼。“老爷,成衣铺子给两位姨娘送刚制好的新衣来了。”
闻有新衣,两位姨娘欢喜凑到坊正身边撒娇,柔声细语听得坊正骨头都酥了,待坊正挥手示意她们去后,两位姨娘才散开。谭安若在脸上涂了些黑灰,恐被人认出遮掩去自己大半容貌,她由此跟着铺子里的人混进了坊正宅院之中。坊正宅院之中有一鱼池,养着几尾鱼,那鱼池底就隐约可见水生草。张柒禾生前,来过此处!两位姨娘见到新衣欢喜扑来,动作自然将手中拿着的物件递给了谭安若,那是一根木头,却让谭安若惊了神,木头两端皆被削得尖锐锋利,竟与杀死张柒禾的凶器一样。“这次的衣服样式真不错。”
“就说这家铺子手艺好,那样式也新颖,改明儿再让老爷给我们打一套首饰!”
“会不会太浪费?”
“怎么,你还替老爷心疼钱,他可是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改明儿就另有新欢,将你我赶出去了,当然要趁机多替自己挣点。”
谭安若见她们聊得专注,趁她们未留心时将手中的东西藏于袖中。换上新衣的姨娘出来伸手找谭安若要东西,谭安若只能装傻充愣:“不知娘子要何物?”
姨娘见她手中空无,也是失了神:“当真奇怪。”
另一个姨娘询问:“何物不见了?”
姨娘语气焦急,嘴微翘起模样甚至不悦:“老爷做来给我们戏鱼的玩意不见了,我明明记得方才还在我手上呢。”
旁边那位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过来安慰道:“我当是什么值钱玩意呢,原不过就是几根木头,不见就不见呗,许是方才丢哪儿了也别为难人家,人家姑娘要你几根木头做何用。”
“可那是老爷做的。”
“老爷让我们用那东西打鱼,就那么短一根木头,用它打鱼,怕是等咋俩老了都不一定能打着,老爷就是想看我们两笑话取乐,应付给他瞧瞧就是,你怎么还当真了。”
姨娘伸出手比划着那小木头,也就她手指长短,莫说那些鱼狡猾就说这打鱼工具也不对。姨娘娇嗔的跺着脚,见实在找不到挽着好姐姐的胳膊往屋外走去:“我这不是想着,万一你我撞了大运就正好打上一条鱼呢,老爷可说了,一条鱼一颗珍珠呢。”
旁边人伸出那白皙的手指戳戳她异想天开的脑门:“那鱼池底全是咋俩插进去的小木头,鱼是没有,泥倒是有一堆……”谭安若已经有了大概推测,张柒禾浑身湿漉不一定是落雨的缘故,她或是在此处遇害,不慎跌入鱼池脑后插入木头,眼见张柒禾死了,凶手将张柒禾尸体从鱼池抬了出来,一路拖拽丢到了路口。若是坊正犯案,他就这般抛尸在自家门口是否太过引人瞩目。若是坊正杀人抛尸,全程府中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她需要找到证人。就像是上苍助谭安若般,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该如何从坊正身边人打听消息时,就见那两个姨娘就被赶出来坐在路边哭泣,正巧撞上的谭安若安能错过如此机会,她上前询问:“两位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还能是何事,那个挨千刀的喜新厌旧,瞧上新人将我们给赶出来了。”
“我早说他见一个爱一个,一把年纪了,还是个浪荡子!”
两位姨娘,现在是两位姑娘,扛起自己的行囊就要离开。见状谭安若主动挽留:“我想同两位姑娘打听些事情,事关坊正,你们若不愿告知我也无妨……”毕竟她们与坊正还有些许感情在,怎料下一刻两位姑娘就应下。“我叫秋霜,她叫画扇,姑娘你是否也是被那浪荡子辜负之人,瞧在我们皆是可怜人的份上,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告诉你。”
秋霜脾气更加直爽,画扇则温柔几分,娇柔点头以示回应。谭安若本可借此机会引她们道出线索,挣扎后还是将真相告知了她们二人:“我并不认识坊正,只是想同两位姑娘打听,约四日前夜里坊正他在何处?”
秋霜沉下脸:“反正,不在我房里。”
画扇用袖捂着害羞通红的脸,微微摇头:“也不在我房中,但是当夜我听见,院子里欢好的声音我好像还听见有姑娘在哭喊……”秋霜眨巴着眼:“是嘛,我为何没听见?”
话落又叹了口气道:“是了,你的房间离院子更近是能听见,定是那浪荡子又在强迫姑娘。”
听秋霜的语气,坊正还不是头次干这样的事情,为何没有姑娘去告他,姑娘们都脸皮子薄又重名节,往往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姑娘们的想法就是能遮掩就给它遮掩过去。却不知,受她们遮掩的禽兽,还会继续对下一个姑娘下手!秋霜直道作孽:“这姑娘没进院子,多是他拿钱打发了,难得这次姑娘家人没有闹上门来。”
谭安若眼中有些湿润,因为这姑娘已经死了,自然闹不上门来。画扇似想到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悄摸摸的将谭安若拉近些,低语道:“那日,天明以后,我听负责打扫鱼池的下人说,一夜之间鱼池就干净了不少,姐姐你难道没觉得,从前咋俩往鱼池里丢的那些木头都不见了吗?”
秋霜僵了脸,直问画扇此话是何意。画扇支吾咬着嘴唇,最后带着哭腔来上一句:“那日院中怕是过了火,死了人!”
秋霜单薄瘦弱的身躯一震,随即拽着画扇的胳膊:“随我走,我们这就去州府报官,万一是真有位姑娘被害死,大家皆是苦命人,你我绝不可坐视不管。”
画扇虽有些害怕,却还是蹒跚着脚步欲跟随秋霜前往州府。似乎一切太过巧合,就好似有人让她们来此处给自己交代般,谭安若冷眼瞧着两人,到头还是伸手拦住两人表明了身份。“你们可愿意出堂作证?”
“愿意,为了那惨死的姑娘,我们愿意。”
两人给了谭安若地址,表示若是需要她们出堂作证,就到此处找她们。待她们离开,拐进深深的长巷,伸手同里面带着面具的人要钱。秋霜示意:“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面具人纳闷:“她没怀疑你们?”
画扇弱弱开口:“似乎没有。”
若是怀疑,该是要盘问清楚,岂会让她们轻易离开。面具人将钱给了秋霜,秋霜一掂量重量似乎不对:“你给多了。”
面具人没收回:“不多,这些是雇你们上公堂做证人的钱,到时候只需要你们将知道的照实说出来就行。”
刚被赶出来,秋霜与画扇很需要这笔钱。秋霜接过钱搂着画扇:“其实就算没有这笔钱,若有需要我们也会愿意上公堂作证,有朝一日我若如此,也希望到时候会有人来替我查明真相。”
面具人无所谓她们如何,只交代:“别误我事情就行,届时她会来找你们,随她走就行。”
画扇弱弱唤住他:“她瞧着可不像一般姑娘,她到底是何人?”
“大理寺仵作,谭安若,”面具人安抚着两人,“莫怕,以她的身份还能护得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