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安若在里屋将他们对话全听了个遍,宋九安身上有种可以让人安心信任的神奇之处。瞧,旁人都觉得只要有他在,真相总有大白天下那一日。宋九安语气平淡:“你不必如此,且同我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兰池在旁欣喜,大人此意是答应让余确加入了。余确却神情复杂,心中明白这是宋九安在怀疑自己做了违反律法之事,到底还是宋九安,只讲公理不讲私情。“我不甘心真凶就此逃脱,所以我找去神仙阁打伤了人,被州府抓回去关押了一阵。”
兰池直摇头,到底还是太冲动!“待我出来时,神仙阁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们没过多久再次出现在巫州,我寻去又遭他们污蔑成偷盗之徒,关押牢中。”
“我知道他们得不少百姓信任,不可轻举妄动,所以从这以后我就在私底下调查,我想找出罪证将神仙阁绳之以法,奈何他们太狡猾,什么也找不到。”
“哪里有神仙阁,我就去到哪里,直到重回洛州!”
余确为难开口:“抱歉大人,属下……小人无能,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你是如何闯进神仙阁,还杀了人?”
宋九安言语犀利:“别告诉我,你是误打误撞闯进去的。”
兰池不敢相信:“你小子不是想隐瞒线索吧,忒不厚道了。”
怎么和沈枢那厮一样。余确跪着上前几步:“小人绝无此意,小人是买通神仙阁中一个学徒名叫洛梅之人,他给我的神仙阁布局图!”
“洛梅?”
兰池脸皱起来,这怎么还扯一块儿去了。宋九安询问:“你是如何买通的洛梅?”
余确解释:“小人花了钱,那洛梅贪心,还让小人帮他办了一件事,将神仙阁豢养的一个小孩偷带出来。”
毫不意外,被带出来的就是洛衡,也因为洛衡他们才觉察到神仙阁。“布局图呢?”
“在此。”
余确将布局图交出:“神仙阁内是错综复杂的暗道地牢,绘图者乃是学徒所能去的地方不多,很多暗道地牢都未标注,后院有机关会干扰人的方向,还有那群动作迅速的小孩儿,以及干扰人视线的烟。”
“所以你就杀了控制烟这道机关的人?”
“是,”余确认罪,“我本想让视野开阔好动手,却连累了大人与夫人。”
宋九安紧盯着余确,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毒人一事,莽撞闯进去正巧与自己撞见,他或许本无意拉自己下水,却还是害谭安若受伤。“你此去做何?”
“当然是杀了神仙阁阁主!”
余确可以肯定:“我打听到消息,神仙阁阁主就藏匿于后院,杀了领头之人他们就会群龙无首,到时神仙阁溃散就好对付了。”
宋九安只觉他天真,他如此一闹,神仙阁必定加强戒备,往后他们会更加艰难。“你可见过神仙阁阁主?”
“未曾。”
“后院之中只有一个自称神医之人,丹药便是他所制。”
“那他定是阁主,”余确手拧得直作响,“杀了他,神仙阁就会自乱阵脚。”
“你何时心中只剩杀戮了?”
宋九安提醒着他:“大周自有律法处置罪人。”
“只要能抓住真凶,我都听大人的。”
“我需要带着此图出去一趟,你留在此处假扮我应付外面那人。”
“大人放心,我定会护夫人安全。”
待宋九安离去,兰池开始盘问:“说说吧,你从前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大人的事情?”
余确不愿意开口显得格外为难,恐兰池继续盘问,面朝墙不瞧他人一眼。“说说嘛,我也想知道。”
谭安若推门而出,她在里面听了半天,心中也好奇。“夫人……”“我不是夫人,我乃大理寺新任仵作,谭安若。”
“女仵作?”
“女仵作怎么了,”兰池替谭安若撑腰,“谭仵作她不怕脏不怕累,胆子比我还大,自幼随父在县衙验尸,经验老道,太后她老人家都称赞呢。”
余确喃喃自语:“可大人他……”随后还是拘礼:“抱歉姑娘是我误会了!”
余确是从宋九安入大理寺时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自以为了解宋九安,瞧他看这姑娘的眼神就不一样,还以为真是他娶的夫人,原是误会。就说宋九安那个木头脾气,怎么可能娶到夫人!谭安若坦荡:“无碍,我瞧你有几分眼熟,可是从前在何处见过你?”
她细细端详,越发觉得余确眼熟。余确也有此感:“谭姑娘是有些眼熟,或许是你我曾几何时萍水相逢。”
谭安若想起,她那年遇见宋九安时,宋九安身边跟着的就是余确:“你从前,可是大人的亲信?”
余确感到意外:“姑娘怎知……是大人告诉你的?”
看来这姑娘果真是大人真心喜欢之人。兰池到大理寺不久,却听人说起过,立刻一把揪住余确衣领:“就是你啊,害得大人险些仕途全毁,还害得那起案子真凶险些逃脱!”
余确羞愧埋头:“对不住。”
“看在大人留下你有用的份上,我不打你!”
兰池松开他衣领,怒气难消直接撞门而出:“枉我还替你说话,现在我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谭安若在后追问:“去哪儿?”
兰池吼道:“我劈柴!”
大半夜劈柴,谭安若见他需要发泄,未曾阻拦:“兰池说的可是真,你为何要那般待大人,大人他很信任你,恐怕自始至终他都没怀疑过你。”
“大人他就是这样不轻易相信人,但你一旦获取他的信任,他就对你掏心掏肺的好。”
余确叹息:“夫人……不,谭姑娘,大人他人很好。”
“我知道。”
谭安若一想到自己也有事情瞒着宋九安,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你当初为何要害大人?”
“那起案子死者是个年轻娘子,死者夫君找来求见死者最后一面,我一时心软答应却酿成大祸。”
“死者夫君就是真凶,他趁此机会处理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险些逃脱抓捕。”
“死者爹娘觉得是大人包庇凶手,告了大人一状,那段时间大人遭人唾弃,多年清誉险些毁于一旦。”
“最后是如何平息?”
“是严大人力挽狂澜,找到证据将真凶抓获,真凶交代了一切包括我的事情,大人才终于洗刷冤屈。”
谭安若嫌弃往旁边站了站,此人心肠太冷:“大人遭人唾弃冤枉时,你就没想过出面澄清真相?”
余确如今是释然了:“想过,但害怕,我努力多年才进入大理寺有了成就,一旦澄清真相所有成就都毁了。”
“你就让一个无辜之人替你受罪?”
“我对不起大人!”
余确解释道:“最后我也受到了惩罚,按照大周律法关押狱中,后释放回了州府任职。”
“你骗人!”
谭安若看见他眼中的慌乱:“你不是因为心软,是因为收了钱吧?”
余确脸颊通红,那是恼羞成怒的红:“是,难怪大人喜欢……看重你,你果然很厉害,这些是连大人都不知道的。”
当年,余确想将年迈的娘接来洛州生活,奈何生计却成问题,此时死者夫君前来要求见死者一面,还给了不少钱。“这些都是给大人的茶钱!”
望着那一袋钱,余确整个人就像活生生分成两个,一个人告诉他这违法之事做不得,另一个告诉他,拿着吧,此事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晓。那袋钱太具有诱惑力了。余确收下了钱,让死者夫君进去见了最后一面。余确懊悔:“我真不知道他是凶手,我以为他是爱妻心切想见最后一面,未曾想酿成如此大祸。”
谭安若却不觉得他是真收了钱却什么也不知晓:“在你收下钱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你已经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严大人查明了真相,我也被革去大理寺所有职务关押在牢狱中,那几年全靠大人送了些钱去我家,待我出来回到家乡,我娘却已经被神仙阁所害……”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自我害了大人以后,大人就对我失望透顶,所以他不知道我其实并非自请调回州府,是洛州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余确央求:“烦请姑娘暂时不要告诉大人,待事情了结后,我想自己向大人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