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几位大人替我儿查明真相。”
老葛手抚上那薄薄一口棺,泪在老脸上纵横:“诸位已经帮了我大忙,如今还要送我儿归家,我真是无以为报。”
兰池学着宋九安那一脸正气:“老人家你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说的声音响亮,保证门口百姓都能听见。沈枢那人在抓住凶手以后就去找陛下邀功,得了不少奖赏,反观他家大人抓了凶手查明案子,倒成了籍籍无名之辈。咽不下这口气,兰池就是要让洛州的百姓都知道,究竟是谁破了这画中仙案。“兰大人打何处借来的锣?”
谭安若惊讶盯着兰池:“你莫不是想……”“大人让我把葛以骞尸身要被送归的消息散播出去,保证洛衡能听见,那我就想这动静得搞得大一点,”兰池双手在空中画着大圈,“自古敲锣打鼓最热闹,那鼓需要好几个人抬架势太大,这锣就不同,我一个人足矣。”
他要敲着锣去,谭安若瞬间有些不想与他们同行。“我觉得这还不够。”
“你还安排了什么?”
“葛公子英年早逝我格外惋惜,所以我自掏腰包给葛公子请了吹手。”
谭安若嘴角抽搐:“兰大人安排真细致。”
“不过是一份心意,”兰池掂掂手里的锣,疑惑:“大人怎么还不来?”
望着周围他请来的吹手都到了,宋九安却迟迟不见踪影,直到老葛来催,再不上路便误了时辰下葬,兰池才安排队伍出发。不忘安慰自己:“大人或许在暗中埋伏,恐被人发现,谭姑娘其实你大可不必来,为何要跟来?”
谭安若跟在兰池身旁,眼睛却紧盯着棺材:“身为葛公子的仵作,我想来送葛公子最后一程。”
跋山涉水,路遇很多人,兰池都不忘同他们宣扬宋九安智破画中仙案的事情。队伍休息时,兰池才凑到谭安若身边嘀咕道:“谭姑娘不要惊慌,队伍后面跟上来个尾巴。”
谭安若面不改色:“是洛衡?”
“应该是,每次我发现他一回头影儿就不见了,只有这小子动作有那么快,”兰池将别在腰间的剑取出,“也不知道大人躲在何处,谭姑娘你自己注意安全,那小子不可能让葛以骞离开洛洲。”
对于野兽来说,离开了生存范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洛衡显然将洛州当做熟悉生存范围,他就不可能让葛以骞离开。兰池自然走到棺材旁守着,静等猎物上钩:“老葛,我们还要走多久?”
老葛正在路边茶摊捧着一碗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今晚是肯定走不到,记得前面好像有个义庄,我们可以去那处休息。”
“义庄。”
兰池放松戒备,显然洛衡不会在此下手,他要是洛衡就会选择在义庄无人之处下手,不忘安慰谭安若:“谭姑娘没事,放心休息,我在呢。”
谭安若同样坐在棺材旁,伸出手敲了敲棺材板。那边老葛饮完茶吊着那嘶哑的嗓子,道:“继续往前走,我们就算出了洛州范围了,我儿终于回家了。”
兰池听老葛一番感慨后,周围似乎瞬间安静下来,谭安若与老葛皆侧耳听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影子从树上落下,稳当落在棺木上,兰池还未来得及拔剑就被影子又撞飞了出去。眼前画面翻转,兰池起身时没忍住骂着:“我是个好人,好人呐,我倒是忘了你个野人想法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
他旋转的视线中,看见影子龇牙将谭姑娘等人吓到一旁,随即影子打开棺盖。棺材里的人坐起来了!兰池当下心想,完了自己脑子好像撞坏了!白雾弥漫,待兰池看清状况时,影子已经在地上挣扎,显然是中了谭姑娘自制的迷药,此刻无力动弹。兰池不解:“大人你为何会在棺材里?”
宋九安从棺材翻身而出:“此乃计谋。”
兰池圆圆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谭姑娘你也知晓?”
不用谭安若回答,兰池便想通,宋九安手里的迷药那必是谭安若知晓后给他配制的。兰池又看向老葛:“你也知晓?”
老葛不好意思点头:“我儿活着已经受罪,死后我不希望他还受罪,所以宋大人便另有准备。”
“那为何不告诉我?”
“怕你演不像。”
宋九安拍拍兰池的肩膀:“多谢你给我请的吹手。”
谭安若感叹多亏兰池的安排,让宋九安生前提前体验到了完整的死后事宜,整个大周独一份了。兰池凑到谭安若身边:“谭姑娘为何也不告诉我?”
谭安若很无辜:“我此次主要保证宋大人不在棺材里被憋死,我亦不知大人没告诉你,我还以为那锣那吹手是你为了演的更加逼真才安排的。”
宋九安走向洛衡,他脸上格外不服气偏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瞪着宋九安。兰池看后,道:“前几次和他交手只觉得他是个野人,这样一看模样还挺俊,不过和我比还是差点。”
谭安若原是不知兰池还有如此自信,她替洛衡检查后愈发奇怪:“成人后的男子极少有这般奇怪的骨干,他的情况就像是幼时就被灌进去什么药物限制他生长。”
“是那什么神仙阁做的吧!”
兰池嫌弃瘪嘴:“这种地方那就不该存在。”
宋九安没回答兰池,问谭安若:“那他这一口牙又是怎么回事?”
谭安若显然也被难道:“我阿爹同我讲过,前朝时期有偏远部落为增强武力,便在小孩幼时每日给他们灌进去各种毒,说是用此办法养出来的毒人,他们的牙齿血都有毒,但我并未见过这东西,若是能寻到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瞧,或许能瞧出来。”
“我来安排。”
宋九安见洛衡人性全无恐他伤害百姓,也只能暂时将他带回大理寺安置。葛以骞由另一支队伍护送,就在他们身后,老葛终于接到了他的儿子,慈祥摸摸儿子的薄棺。“儿子,咱们回家。”
“嘶!”
洛衡不停朝几人呲牙咧嘴,可惜他表达的意思在场无人能懂。兰池拉下脸:“大人谭姑娘,你们说,这洛梅是怎么懂他的意思?”
他反正是听不懂兽言兽语。谭安若将那幅古画从旁拿出:“这画是葛公子生前喜爱的画,即是葛公子的财产,便该随葛公子一同下葬。”
待谭安若将画交给老葛,洛衡又冷静下来。兰池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馒头:“谭姑娘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莫非谭姑娘听得懂这兽言兽语?”
“我听不懂。”
谭安若长舒一口气:“此画是他替葛公子寻回来的,他不懂死亡,他只以为画回到葛公子身边葛公子就会醒来,哪怕,葛公子醒来以后不在他身边也没关系。”
在洛衡被试药的人生里,葛以骞算是难得对他好的人。已经离开的老葛又忽然折回,泪眼婆娑:“大人,他会如何处置?”
“他未曾杀人,待我们查清楚一些事情以后,会给他寻个安全的去处。”
“不如,把他交给我如何?”
老葛拘谨的搓着手:“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也没有家人,不如就让我照顾他,他陪着老头子我。”
“你不恨他?”
“又不是他杀了我儿,我儿自来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在也会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我会考虑。”
“那就有劳大人。”
老葛离开又回头:“大人,关于毒人我也知道一些传说,培养毒人时一般还会培养药人,药人是专门养来取血救人的,这孩子咬我儿应该不是想杀我儿而是想救我儿,可惜他不是那专门培养来救人的药人。”
如果老葛说言为真,那洛衡留下咬痕也能解释,他肯定见过谁这样咬人能让人痊愈,他在模仿,可惜他是个毒人。回去路上,兰池丧着脸:“谭姑娘你说,葛以骞这人救的值不值得,若是你遇见,会救吗?”
“我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行善贵在诚心,贵在量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