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姒有心扶她起来,可是根本扶不动,“四妹妹,你先起来,虽然我能理解你,但皇城司的人未必能,万一他们传到将军耳中,说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男痛哭流涕,将军必然会不高兴。”
“好。”
桑娇缓过了身,借着桑姒的力道站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她说的,怕宋析川担心,而是怕宋析川起疑,查到莫迎风的身份,将他挫骨扬灰。见她不哭了,桑姒才问:“慕白公子毕竟是教坊司的人,他死了,咱们要不要和那边的人说一声。”
教坊司的人?上一回,莫迎风在教坊司当杂役,虽是藏身,却也处处遭人欺凌,这一次,他当了琴师,林姑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一起送进大牢,赎人也只赎了凌莹一人,完全置慕白于不顾。所以,这教坊司确实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去通传,而是去问罪。但不是现在,现在宫里的情况尚不明确,她不能离开皇城司,万一被珏风抓了去,恐怕会拖累宋析川。桑娇到营帐外,叫来两名士兵,让他们帮着把莫迎风的尸首先送去验尸房。见她来了,徐仵作正好向她招手,“四小姐来了,正好我们也查验完了这具尸首,这姑娘确实是自尽,只不过,她的身上...”“怎么了?”
桑娇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说不出一句话,凌然的身上全是伤痕,看样子应该是用皮鞭抽的,没有出血的伤口,只有深深的红痕。在门外壮了许久胆子,都没敢往里走的桑姒,在外头喊:“四妹妹,我在外头等你!”
桑娇根本没有听到别人说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凌然的身上,她抬头看向徐仵作,“这些伤,像是谁动的手?”
徐仵作面上赫然,略有些尴尬地回道:“这姑娘是教坊司的人,四小姐觉得,还能有什么人?”
“不可能,她还没有开始接客,怎么会...”桑娇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让徐仵作把莫迎风的尸首放到好后,匆匆赶往牢房。桑姒还是跟在她后头,还是一样不敢进去。桑娇倒也没注意,进了牢房后,直奔凌莹那里。“你姐姐是不是被林姑姑安排接客了?”
她问。凌莹的眼神像是要把桑娇活活杀死一般,“慕白没有跟你说?还来问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凌然的死和我没关系,你要是再关着我,我就去衙门告你,别说你还不是将军夫人,你要真是,你也没有权力关我!”
桑娇没有多大的耐心,又问:“你姐身上的伤,是哪个混蛋干的?”
“凌然受伤了?”
凌莹一脸震惊。她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桑娇冷静了一下,问道:“那她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凌莹虽然嘴上还是说着难听的话,但同时也在回忆这几天的事,“三天前的夜里,林姑姑好像有叫凌然去她房里,也没多久,大概一个多时辰,凌然回来的时候,好像薄情是有些不对劲。”
“所以你什么都没问?”
凌莹一脸迟疑,“我...我...”不用她回答,看她的样子,桑娇也能猜到答案,她非但没有关心凌然,极有可能还对凌然说了嘲讽的话。一个人能笑着去死,得对这世道,对身边的人多么失望。“凌莹,杀死你姐的人,其实是你,如果没有她护着你,你能在教坊司那样的地方独善其身?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根本听不进去。”
桑娇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姐走了,慕白也走了,往后你在教坊司,好自为之吧。”
凌莹听说慕白已死,怔了一瞬,吼了起来,“你骗人!慕白怎么可能死了?不就是被打了一顿?怎么可能死了?是不是你,不想让慕白照顾我,就把他杀了?”
桑教没有理会她,兀自离开了地牢。至此,凌然的死因,已经显而易见了。至于那天在林姑姑房里的人是谁,她一定会查清楚,还凌然一个公道。从午时一直等到了傍晚,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郭猛回来了,他说,漠国的杀手已经全部被诛杀,圣上受到了惊吓,所以让宋析川亲自在泰和殿护驾,怕是这几天都不能回皇城司了。郭猛来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县主府,把刘婆婆送去了将军府,把翠喜直接带来了皇城司。“郭副将有心了。”
桑娇向他道谢。郭猛还是一画大喇喇的样子,“四小姐不必客气,倒是你这边,凌然姑娘的事,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是自杀,不过,凌然死前被一个混蛋折辱过,还有,慕白伤势过重,已经去了。”
桑娇说话时,垂下了脸,不让郭猛看出她的心绪。郭猛也是十分意外,“怎么会死了,薛太医都治不好他?”
桑娇道:“是,他前些日子跳马车时,已经受了重伤...”“四小姐也别太难过,他是男子,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是男子该做的,何况,你不是还救过他的命?”
郭猛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向翠喜求救。翠喜一直待在县主府里,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桑娇,只好先扶着她回房,这一扶,才看到一直跟着桑娇的桑姒,便恭敬地行了礼,“见过二小姐。”
桑姒尴尬地摆了摆手,“既然翠喜来了,那我便先回去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帮,你们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等人都走后,翠喜才问:“四姑娘,发生什么?”
“漠国的人假借着护送宋析月的尸首,实则是要刺杀圣上,宫里想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眼下,唯有皇城司最为安全。”
桑娇解释道。可翠喜问的却不是这个,“四姑娘,宫里的事,我知道与否不打紧,反正有将军在,皇城乱不了,我是想问,你怎么了?”
“我?那日出了些意外,我与慕白公子一同入了狱,他为了救我,被狱卒打死了。”
桑娇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即便对着翠喜,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二。翠喜一听入狱,便急了,把桑娇扯到跟前,从头到脚地查看了一遍,“四姑娘,什么事能让你入狱?不是说有高手暗中保护你吗?怎么还能让你入狱?这皇城司的高手都是摆设吗?”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架子上的弓箭便凭空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翠喜的脚背上。“打女人倒是在行。”
翠喜愤愤道。桑娇不想多事,示意翠喜不要再说,“是我没让他们救我,我那日乔装,不能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