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辛明瑶主动来看望她父亲,然而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灵魂却已经换掉了。辛明瑶有些感慨,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才轻轻叫了一声:“爹爹。”
“瑶儿……是瑶儿……”辛长昊听见这声,颤颤巍巍地将手从被褥中拿出来,朝着辛明瑶伸过去,辛明瑶连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已经又黄又皱,就像枯萎的根茎一样难看干涩,辛明瑶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来。“瑶儿,你没事就好……”这声音低低的,辛明瑶听出了些许哽咽。她鼻头一酸,也想哭。她知道,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只怕辛长昊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也是爱怜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情绪颤动。可惜原主再也不会知道了,原来她的父亲并不可怕,他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样是爱着自己的儿女的。辛明瑶暗暗叹了一口气,替原主可惜的同时,也悄悄涌起一个念头,她要替原主好好活着,好好珍惜,努力捍卫住这份亲情!想到此,辛明瑶握紧了辛长昊的手,道:“爹爹可是知道瑶儿落水的事了?害爹爹担心了,瑶儿有罪!”
“你这傻孩子……”辛长昊摇摇头,喃喃几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似乎有悖于他一直以来的威严形象,便想把手抽回来,辛明瑶没坚持,松开了他的手。辛长昊把手搭上被褥,又道:“你是作何想不开啊?”
“是女儿糊涂了。”
辛明瑶简单几句话带过:“女儿只是想着江公子不喜女儿,便有些轻生,不过女儿在水中淹了一遭,倒是清醒了很多,想起还有爹爹,还有咱们辛家,女儿便努力浮水,终是逃过一劫。这次醒来,也算是历劫归来,连芍香都说瑶儿变了些呢。”
她没提辛碧珠的任何一点不是,因为她清楚得很,辛长昊对左迎莲的信任绝不是一点半点,否则辛家也不会全权交给那女人打理。辛碧珠是左迎莲的心头肉,辛长昊自然也喜爱着,所以若是她就这么说了辛碧珠的不是,倒会引起辛长昊反感。辛长昊听辛明瑶这么说,幽幽地盯着辛明瑶,见她好像是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再那么畏怯,说话也大方了许多。半晌,辛长昊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舌尖颤得厉害:“我……对不起英子……”辛明瑶一愣,他说的英子,是自己已经出家为尼的娘亲方芸英。“当初我答应你娘,要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她知你胆小体弱,便嘱咐我一定要亲自给女婿把关,可我这一病,就没能起来,爹对不起你……这门婚约是莲儿替你定下的,若是不喜,就退了罢,再寻便是。”
辛明瑶倒是不知这事,只不过辛长昊放出话了,她心里更有了底,这门亲事她本就打主意要退,加上辛长昊也支持,那任凭辛碧珠和江之璋有什么阴谋,也得逞不了!她便点点头:“爹爹,瑶儿知了。”
说完,她又抬头打量了一眼辛长昊的面容,见他脸上已经溢出了不少汗珠,眼睑一直在不正常地颤动,辛明瑶心头升起一抹疑惑。“爹爹,你的病,可是好些了?究竟是怎么的,大夫说了什么?”
辛长昊眼中划过一丝绝望:“大夫能查出什么来,那些药方也丝毫不见效……罢了,此生就这样了,只要能看着你们好。唯一就是英子……唉,是我错了。”
他深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身子熬不过多久了,也许人对死亡是有预感的,所以越到这种将死之时,掩埋心头的那些感情越容易爆发出来。那年是他过于偏执,非要将左迎莲扶为平妻,结果逼走了方芸英,最终这平妻没能立成,方芸英却再也不回来了。而这些年,又因为辛明瑶胆小懦弱,比不过辛碧珠乖巧懂事,他更是对辛明瑶的关爱少了许多,现在回想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辛长昊陷入苦痛的回忆里难以自拔,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他浑身都不自主地震颤,放在被褥上的那只手抖得更是厉害。辛明瑶不知辛长昊在想些什么,只是刚才他说话时,她一下看见他的牙龈肿胀,舌黏膜也充血泛红,这种症状……辛明瑶一怔,记忆的阀门随之像是被尖刺扎中一样!她猛然想起来这有可能是什么病了!“爹爹,你可是常常头疼,又失眠多梦?”
辛明瑶蹲下身,又握起他的手,放柔声音道:“你牙齿可是会疼,也觉着松落?”
她的手掌有点凉凉的,扶上辛长昊的手背轻轻拍着,让他一下回过神来。“是……瑶儿你怎知?”
辛明瑶一听便更确定了,她眸中闪过一抹狠意,瞬间被她掩过去,然后换上了温暖的笑意。“爹爹,瑶儿前些日子见过一本药籍,据说是绝世孤本,梦白打算拿去凤娆楼拍个好价钱的,女儿便翻了翻,隐约记得上面有记载和爹爹相似的病情。女儿再去林府要那孤本来瞧一瞧,爹爹,您的病还有救!”
辛长昊听得一愣,他素来知道辛明瑶和林梦白要好,而那林府小姐又是个不太安分的,会弄到这种孤本也说的过去,不过,真的有记载他这种病症吗,他真的还有救?“爹爹,相信瑶儿,爹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辛明瑶郑重地道,辛长昊见她坚定的目光,竟是不自觉有些信了,便点了点头:“好,爹信你。”
“那爹爹好好休息着,瑶儿这就出府一趟。”
辛明瑶站起来,冲他甜甜一笑,便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