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时心中就有一种极为隐约的熟悉感,可后来自己再也没在意过,如今这感觉重新涌上心头,令她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柏灵生轻笑一声:“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乞儿罢了。”
“是..是你......”秋宓珞的眼睛骤然睁大,她这一生作恶不少,却只亲手杀过那一个人,其他的时候,哪用她这相府小姐亲自出手?因此对于那小乞丐,她嘴上不说,心中还是记得的,如今知道了真相,心中那一丝疑惑终于解开,此时她已无力去思考为什么曾经看起来呆傻又软弱的乞丐会变成这幅风华绝代的模样,她只知道,自己到底是为曾经手上的血腥付出了报应,“呵..呵呵...这就是..报应吧...”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句话后,她紧握的双手,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珞儿!”
相爷的眼眶湿红,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这个孩子一死,自己就是真正的无后了,张扬一生,最终却连一条血脉都没能留下,这难道就是珞儿在死前最后所说的,报应么?他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灵儿,我们走吧。”
虽然明白依照灵儿的实力,这点小状况根本就伤不到她,可看着有人对她拔刀相向,心情还是十分不美丽的,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再待在这里。况且....他的眸光一暗,薄唇紧抿,有一些不识好歹的东西,也该处理下了。柏灵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己也有些疲惫了,曾经的仇与怨随着生命的逝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心里再也留不下一丝的踪迹。她微闭上眼眸,任由百里炎搂着自己走了出去。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同枕而眠了,窝在那熟悉的带着稍微冰冷气息却又让人感到安心的宽阔怀抱里,柏灵生闭上了眼眸,暂时放下心中对帝江的挂念与担心,沉入了安稳的梦乡。夜半时分,看着怀中的人儿已睡熟,百里炎松开一直圈着她的臂膀,动作轻柔的下榻穿好外衣,无声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少主。”
四道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半跪在他的面前。百里炎紧抿着薄唇,面色冰冷,眼中闪过狠厉而冰冷的光:“跟着本少主去清理个意图谋害未来少夫人之人。”
“是!”
韶诺儿正窝在被窝中微微皱眉睡着觉,不知怎么了,她今天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一直睡不安稳,这都已经半夜了,自己却还是睡不着,莫非是因为今儿个归凤阁中禁止了所有人的进出么?“砰——”一声门被踹开发出的巨响夹杂着还未消融的风雪卷了进来,将这屋子中的一丝暖意全都吞噬了个彻底。“谁?好大的胆.....炎哥哥?”
韶诺儿愤怒的从榻上坐起身,想怒叱一下那不长眼的下人,竟敢半夜闯进小姐的房间中,没想到在掀开帘子后看到的却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若是平时,见着他夜里来自己房间,她必定是十分开心的,可今天看着他一身冰冷暴戾的气息,实在是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炎哥哥..不知你今晚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韶诺儿往被子里缩了缩,努力稳下心绪问道。“你们两个,将她抓起来。”
百里炎冷着脸打了个手势。“是!”
两个黑衣人上前,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走过去径直就将她从榻上提了起来,许是怕污了自家主子的眼睛,在稍微犹豫后还是随手扯了旁边的一件外衫扔在了她的身上。被压着肩跪在百里炎面前,韶诺儿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眸光水润楚楚可怜,用满是隐忍的语气说道:“炎哥哥,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对我?”
百里炎半垂眼眸,以一种十分轻蔑的姿态从袖口挑出一封信来扔在地上,正好扔在她的面前。韶诺儿低头看去,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脑袋中一片空白,只听着头顶上传来幽凉而冰冷的宣告:“韶诺儿,勾结中庭之人意图谋害归凤阁未来少夫人,有书信为证,按照归凤阁中的规矩,应当处以剥皮抽骨只极刑。”
“炎哥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罢,诺儿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的!”
韶诺儿身子猛地一颤,求生的欲、望使得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上半身猛地扑过去抱住眼前之人的大腿,仰头哭喊道。百里炎的眼中划过一抹厌恶,身上的暗劲一震将她直接震开,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暖意:“即刻行刑!”
“是!”
两名暗卫领命,见韶诺儿还在挣扎,索性卸了她的手脚和下巴,径直提着领子把她拖了出去。百里炎轻合眼眸,跟灵儿在一起后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什么血腥的手段了,许是有些人借此认为他也有了慈悲之心,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早在知道三年前就是她的阴谋的时候自己就想着杀了她,如今这时机来得正好。他指尖甩出一苗火焰弹到软榻上,火势顺着帘子和绒毛地毯蔓延,越烧越大,整个房间都散发着烈火焚烧中独有的败落气息。百里炎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中。房间里,韶如霜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房门口站着两名如雕塑般的暗卫,守着门不让她出去,自己也闹过威胁过尝试攻击过,什么用都没有,她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妇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归凤阁中的精英?后来无奈,只得在房间中坐着,听着隔壁隐约传来韶诺儿的哭喊声,却无可奈何。虽然觉得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炎儿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表妹的事,可她心里总是觉得惶惶不安,今夜注定要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所幸她没有等太久,一袭玄色束腰长袍的百里炎跨步走了进来,站在门边看着她冷声说道:“百里府的当家主母韶如霜纵容自己的表亲意图谋害归凤阁未来少夫人,且曾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归凤阁的少主下毒,此等事情丧失天良,若继续任其逍遥怕是难以负重,母亲年级也大了,南区气候温暖,本少主已经在那里找好了一座庙宇,从此母亲就青灯古佛长相守,沉淀一下染了尘秽的灵台吧。”
“炎儿......”韶如霜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就闻此噩耗,当家身子一颤,气愤异常的说道:“你竟敢这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你还有没有良知了?”
“只是跟母亲学了半分罢了,母亲不把我当儿子看,我莫非真的就要任由您拿捏一辈子么。”
百里炎带着些微的讥诮语气说道。韶如霜脸色微白,但还是嘴硬着觉得他不会就这么动手:“就算你不念我们那单薄的母子情谊,可我现在依旧是百里府的当家主母,你这样的决定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交换条件能让父亲满意,他自然不会有太多意见,这一点您不是最清楚了么?”
韶如霜又是一震,只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额头,是了,那人虽然与自己也算是相敬如宾,可眼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百里府的利益,况且近几年府里还多了两个貌美的小妾,在她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已经确定是怀孕了,指不定又是个男丁。若是送走了她就能让百里炎转移怒气还能带来好处,他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看着韶如霜惊疑不定的模样,百里炎就知道她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系了,冷声道:“母亲还是别白费心机了,皈依佛门,常伴佛祖身旁也是一种荣耀,有何不满的呢?”
当然不满了!那里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前拥后簇,自己可是人上人!怎么能落到那种日日食素跪坐莲台下的日子?那简直是一种煎熬!况且还是去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南区,这逆子是想憋屈死自己么?!死?“是了,你体内的毒还在!若是没有我的抑制药物,只要我不顺心了随时能破坏那毒的引子,到时候你会死的!难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意放我回去么?”
百里炎看了她半晌,忽然轻笑了两声,韶如霜很少见过自己这儿子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世界上最剔透最绚烂的花。可他此时的笑声却充满了冰凉的危险意味,令她不寒而栗。“母亲还不知道罢,灵儿早就帮我将体内的毒彻底清除了,如今您儿子我身体可是健康的不得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韶如霜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那药可是她从娘家里偷来的秘药,怎么可能会有人配制出解药来?她慌忙从脖颈下方的衣襟中扯出一根红绳上挂着的一个哨子不管不顾的吹了起来,可不管怎么吹,眼前之人的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百里炎也不管她,就那么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曾经高贵优雅的妇人有些疯癫和绝望的拼命吹着她脖上挂着的哨子。过了许久,韶如霜这才死心,送来哨子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脑袋中思绪纷乱。完了。全完了。自己这儿子是什么性子她还是清楚的,自己从未尽到过任何母亲应尽的责任,他对自己的尊重和顺从大部分原因也只是因为那毒的牵制罢了。自己本想着牵制他一辈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可如今牵制没了,自己的命运再也无法由自己做主。“炎儿,你可恨我?”
她抬起头,有些呆呆的问到。百里炎微微摇头,“既无爱,何生恨?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曾经给我下过套还妄图利用我的异心人罢了。”
是吗.....异心人啊....韶如霜的心中忽然有一种钝痛,有些茫然的想着,她只是想顺风顺水的活一生罢了,她所做的一切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替母亲收拾东西吧,明天就护送她老人家出发。”
百里炎见她不再言语,冷冷的说了一声,转身离去,消失在深夜的风里。第二天,归凤阁后院失火,韶诺儿没能及时逃出来就此葬身火海,而韶如霜则因为伤心过度决定出家,一生不再还俗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阿斯嘉德城。柏灵生听了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转身为百里炎做了份甜点送了过去,虽然味道还是一般,却已经比以前的手艺好了许多。百里炎吃得十分惬意,她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第三天,两人没有告诉他人离去的消息,和森夜挥别后拎着玄天直接御风而行,日夜不歇的朝着中庭而去。在那里还有段宿命要终结,也还有他们的伙伴在等着他们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