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独自出现场,几个月来一直是师傅带着我,这次身边没有他总是感觉有点不踏实,毕竟直接不管怎样,他一个平淡的眼神就能给我很大程度的安慰,这样就给我一种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有他这个科长顶着的感觉。我进入现场,看了一眼四周,显然刑警也是刚刚到,正在和辖区派出所民警进行交接,我提起警戒带钻了进去,一个小民警过来拦住我:“同志,对不起,请您退到警戒线外。”
我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着的便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警官证出示给他,然后提了提手中的勘查箱说:“我是法医”。小民警嘿嘿一笑,让开路:“没想到现在的法医都这么年轻。”
当我换好勘查服的时候刑警已经接替了民警,并且开展了初步的勘查工作,刑侦支队支队长高山听说死者与张强有关也来到现场,指导了刑警的初期工作之后找到我:“王小东,我知道你师傅没来,但是我对你的业务水平毫不质疑,我希望你在进行尸检的时候仔细检查死因和致死伤等,考虑分析有没有和张强案串案的需要。”
我点了点头,深知这是对我业务水平的一次检验,我不再多说,走到尸体边上,对其他靠近尸体的刑警简单说了一句我要尸检了,所有刑警立即腾出空间,在尸检环节中,法医具有绝对的权威。我先围着死者走了一圈,看了死者两眼,心想这刘娇娇都三十二岁了仍然保养得像个小姑娘,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蹲下,首先试了试死者的颅骨,没有骨擦音,看来是没有骨折。骨擦音和骨擦感是法医判断死者颅骨是否存在骨折的第一条件,张强的主要死因则是颅骨骨折及颅内损伤,由此看来,这两起案件手法并不相同。我继续检查了刘娇娇,除了几处四肢的磕碰伤并没有其他的伤口,由此看来是溺死了。我拍拍手站起来,对着高队长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学着师傅的语气对着身边的刑警说:“送到殡仪馆吧,得解剖。”
“怪不得昨天联系不上张强的妻子,小王,有串案的可能吗?”
高山走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递给我,我微微抬手示意:“高队,现场内抽烟好像不太好吧,况且还有不少围观群众。”
我们俩走到一边,我把手套摘下,“目前就我个人观点而言不存在串案的必要条件和依据,首先,这两起案件很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刘娇娇初步判断是溺死,极有可能是意外,其次,如果是他杀,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两个案件系同一凶手所为,具体性质还得看具体解剖。”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站在了殡仪馆解剖室的门口等待着运尸车,因为人手不够,必要的时候需要我们法医自己做一些体力劳动。当我大汗淋漓的把尸体抬上解剖台又用水枪把尸体表面冲洗干净之后,师傅已经穿戴整齐的走了进来,我看到师傅,瞬间安心了许多。“情况我都知道了,别的不多说了,开始吧,你主刀。”
师傅拿起一个刀架安上刀柄递给我,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选择做了最常规的T字解剖,接下来利用惯用的“掏舌头”法把死者的内脏给整套取出,“胃内还有不少食糜,应该是末次进餐后3小时左右死亡,现在尸僵初步形成但并未达到高峰,综合来看死者应该是在昨夜凌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死亡的,气管内有溺液,口鼻有少许泡沫,尸斑遍布全身但十分浅,肺部有水肿症状,死因可以断定为溺死,但是虽然气管内溺液较多但胃内溺液很少,应该是被人击昏之后投入水中的。”
师傅表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示意将尸体翻过来,忽然我在死者的手腕处发现了淡淡的勒痕,师傅又用手指了指尸体臀部,我知道尸体臀部上竟然有一些擦伤以及抓痕,但我认为这和死者的死因没有直接关系,因此刚才选择了忽略,但我结合死者手腕处的约束伤,却也是懂了师傅的意思死者在生前曾遭受到控制,羞辱甚至…我急忙进行了会yin处以及精斑的检验,却未发现什么异样。我思索了许久,还是向师傅求援:“师傅,死者虽然有约束伤,但是却没有明显的能导致死者昏迷的外伤,这是什么原因?”
师傅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身为法医,最忌讳的就是不按程序以及粗心大意,你刚才已经检查了死者的胃内容为什么不顺便进行一个常规的毒检?”
这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急忙取了一部分死者胃中的食糜以及其他内脏切片送到市局法医人类学及痕迹鉴定学实验室的焦连和主任那里。下午,我和师傅在对尸体进行缝合,解剖后对死者进行伤口缝合时我们法医对每一位死者的尊重,所以说,一个好的法医一定也是一个好的外科大夫。刚刚结束缝合的时候,实验室传来消息,送检食糜中发现大量三唑仑,三唑仑是一种安眠药的主要成分,“由此看来死者是被人强迫服用了大量安眠药。”
我下定了我的结论。师傅一笑:“为什么不能是在和人吃饭的时候被人下药了呢?”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我先入为主了,一直觉得她被人控制肯定就是被胁迫吃下安眠药的。”
尸检结束,我和师傅来不及换衣服就抓紧时间填写尸检报告,因为市局方面要求我们要在尸检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赶到专案组汇报,刑侦支队方面高队长坚持相信两起案件存在一定的关联,要求串案,因此刘娇娇的尸检结果有着决定案件性质的重要意义。还好刘娇娇的尸体没有出现严重的尸臭,要不然又得被张晓坤他们笑话一身臭味了。走进会议室,一个个大烟囱正往外吹着浓烟,刑警队就是这样,要么吸烟,要么吸二手烟,要么你就别参加会议。三组侦查员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看样子是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一个侦查员站起来开始汇报:“刘娇娇,女,五个月前与张强领证结婚,此前张强刚刚离婚,而刘娇娇是因为在张强公司打工才认识的张强,据张强公司员工讲,刘娇娇认识张强之后就一直与其保持暧昧关系,后来张强的老婆发现了,谁知张强就此事提出离婚,导致张强前妻怀恨在心,经常到张强公司闹事,声称让张强赔他精神损失费。”
另一个侦查员接过话茬:“我们在调查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刘娇娇还和另一个人称国哥的人也有一层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这个国哥又是放高利贷给张强的债主,他曾经开口对张强说再不还钱就把他干掉顺便抢了他老婆。”
我微微皱眉,想说什么,一个小刑警却抢先发言:“现在初步推论就是由于张强未能及时还款因此惹得这个国哥发怒,一气之下将他杀害,然后国哥又找到其妻子刘娇娇,欲行苟且之事,但刘娇娇不从就将刘娇娇杀害抛尸江中,伪装成自杀。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张强前妻由爱生恨,但这可能性极小,而且综合分析,这个国哥具有社会背景,是一个大混混,在整个中天市都算得上一霸,因此作案的肯能性要大许多。综合这些观点,我建议将两案串案。”
师傅深吸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用力地拧进烟灰缸,“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两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果串案我建议分组进行相对独.立的调查,仅需要将线索共享即可。同时我认为这个案子和那个国哥关系不大,你们可以展开充分的周边调查,,原因有其二,第一,张强只是欠缺,他没必要直接下死守,只需要恐吓即可,其二,越是这种有混混身份的人越不敢做出杀人的举动,因为他们一旦被逮捕就面临着数罪并罚,基本上不是个死刑也是个无期。下面讲讲我们法医科的意见。”
我站起来开始讲解这次尸检:“死者根本死因是服用大量的三唑仑,哦也就是常说的安眠药,直接死因则是溺死,可以这样说,死者虽然在不知名情况下服用大量安眠药,但由于药效以及剂量,导致死者只是昏迷过去,凶手将死者抛入水中后,由于死者处于半昏迷或者深度昏迷状态,无法呼喊以及自救,只能本能的吞咽,这就造成了尸检初期认定死者是溺死的原因,同时我们也可以从时间上做一下文章,试问谁会在十二点半独自一人在大桥上溜达,然后又恰巧失足落水呢?”
“那你的意思是?”
刑侦支队高队长竟然主动询问我的意见,这可是我进入局里的第一次。“我认为,结合张强身上多处伤痕分析,杀害张强的人可能是出于一种泄愤心理,应该重点排查和张强有过节的人,而刘娇娇这边则应该单独开展侦查工作。”
虽然我只是个法医,但是侦查学也是法医的必修课,因此面对高山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并不害怕。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师傅沉思的头猛然一抬,随即翻开笔记本写写画画,像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