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一阵惊呼,想要上前拉回遂冰楠的时候,只见她示意所有的人不必过来,自己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土堆上走,所有的卫士和村民们还在过于惊讶当中回不过神来,居然都停在了原地口瞪目呆地看着遂冰楠越走越高!
有几个率先惊醒的卫士,赶紧跑到土堆侧,想跟上遂冰楠的脚步,去追赶她,但每一个都只能往上爬得两三步,脚下的松土就随之滑落,就像是爬上了一堆沙土。 这时最为着急的是随行的侍卫队长,此人姓傅名盟,曾跟随在遂王遂长川身边多年,三十出头的年纪,在遂长川的侍卫中算是功夫出众的。 遂冰楠常年在宫中,很少出远门,故遂长川特意指派了傅盟跟在她身边,以防万一,傅盟也深知这一点,如今看到遂冰楠居然能登上这常人无法攀登的松土堆,在诧异的同时,又十分地担忧,一旦有所意外,自己失职之罪可不小。 虽然没有此前的慌乱,但这傅盟还是想不明白:“这里随行的人员中,我自己的武学造诣最深,在沁园阵法的修炼上已不下二十年,尚无法在这松土之上走上七八步,这二公主虽然熟知沁园阵心法,但将其运用在武学之上,功力还很浅薄,为何她能够走上这土堆?而且看上去是毫不犹豫的?”此时的遂冰楠自己也是诧异的,当她第一次走近这松土,闻到这泥土的气息,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自己长在这肥沃的水乡大地之上,天生对泥土,对河水有着强烈的情感,她甚至怀疑自己做出迈开第一步的想法,到底是自己做出来的决定,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种反应。 她深知自己随行的众多卫士,在武学上均高出自己,他们都无法上来几步,自己为何可以踏稳这松软的松土? 此时,她心里又想到,这土堆自禁河之顶而来,想必是一直通往禁河顶的,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兴奋:“我一定要走上这禁河之顶看看发生了什么!”
随着这一阵兴奋,她加快了往上爬的步伐,每一步也踩得更加用力,突然,随着脚下一股松土的滑动,她随之往下滑落!她下意识地弯下腰,双手触碰到泥土上,双脚赶紧不再用力,下面的众人也惊出一身冷汗! 幸而当她弯下腰来,闻到这泥土的气息,双手触碰到泥土的那种亲切感,让她立马又平静下来,随之,脚下的松土也不再滑动,身子稳稳地停了下来,众人也松了口气,遂冰楠只听得下面的人群还在呼喊着:“遂二公主,上面太危险了!赶紧下来!”
但这阻挡不了遂冰楠要再次往上攀登的决心,想到一年的干旱,想到自己族人的生存,她没有任何的犹豫,起身站起来继续往上走,即使每一步都只能是慢慢地。 随着越走越稳,她突然有所觉悟,虽然她和那些卫士们都是修炼的沁园阵心法,但卫士们只是将心法运用到提升自己武学功力上,讲究的是掌法的强劲,有练剑练刀之人,也是讲究提高剑法和刀法的快、准、狠,故而讲究的第一要素就是脚下要稳,以使自己能发出更大的力量,而在武学上,她自己的追求并不高,只是练习一下基本的功力,反倒是对于沁园阵心法里面的道理,自己是很感兴趣的,她看这本心经,就像是在看一本万物生存道理的书籍。 “卷水如风水为剑,利刃回鞘水呈前。”
遂冰楠在走上这土堆之前,心中是想到了沁园阵法中的这一句,带着如风的水是可以形成利剑一样的攻击手法,此时自己会像是卷起着巨浪,而这巨浪与自己浑然一体,自然自己脚步无比沉重,但后一句是在告诉自己收起这把利刃,就会卸下这巨浪的力量,将其释放到面前,自然身轻百倍了。 随行而来的卫士们往日的修炼都在力求功力更猛,却不修炼这泄水之法,自然每一次下意识地施展开沁园阵法,均会步履沉重,即使是在本帮中修炼水上功夫之人,要想身轻如燕,做到蜻蜓点水,大部分也是先修炼自己的速度,迅速地通过水面,很少有人做到在水面中借力,所以,做不到卸下自己的力量,反而是功力不深的遂冰楠走上了这他们无法立足的松土堆。 渐渐地,她已经走上去了有几十丈之高,今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在正午的阳光下,慢慢只看到她的身影,如同白色的蝴蝶一样,轻盈地、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而此时的遂冰楠,也渐渐地看不到众人的身影,只知道越走越高,脚下的松土也越来越软绵,自己容不得任何的分心,稍有闪失,就会沉入泥土之中,甚至滑下整个松土形成的小山! 听不到下面众人的呼喊声,她也更加地心无旁骛,只见一直向上延伸的松土,与正午的太阳连成了一体,看不到边界,就像是在攀登一座通往天上的山峰,太阳在指引着她前行。 直到她从沁园阵的心法中稍稍回过神来,感觉到脚下已经不再是软绵绵的感觉,路也变得平缓,只需要正常地行走就可以了,指引着她的太阳也不见了,天色渐暗,她意识到是不是已经到了禁河之顶,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她看向自己的脚下时,果然,松土只是在自己的旁边,而踩着的,已经是坚硬的岩石了! 自己的左前方,远远看去,是一座小山头,山头在略有昏暗的暮色中,带着浑氲之气,这正是这一年来在自己的遂域遥望禁河之顶时看到的景象,她又惊又喜,自己这一路的攀登,是一定会有所斩获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遂冰楠稍作休憩,环看四周,除了那座小山头,周边都是崖壁,就连自己走上来的路,也是陡峭无比,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从这里走上来的! 自己现在的唯一去处,就是那座山头,她沿着松土边的岩石小路,小心的往前走着,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转角,崖壁跟着小路一起转向自己的左侧,她顺着小路往左侧一看,那边有着几排几尺高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她心头一惊,赶紧收住脚步,再仔细望去,才舒了一口气,这才看清楚了那是几排小树! ----------------- 遂冰楠暗自惊奇:“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如此坚硬的岩石山顶,有着这么多的松土,还有这些小树,既然能够长树,那又为何只有这么几排?”
她决定上前看个究竟,正好眼前的小路的左侧就是松土,但这条路似乎是被特意地打扫过,又像是经常有人走动,它一直通向那长树的地方。 刚才一番休憩之后,此时已不再是黄昏时分,身后的月亮照着她的影子,像是在给她指路,她也恍然想起,此时正是月中的时节,月光正浓,想起此时的月光也正照亮着自己的遂甸,从而觉得这里不再陌生,反而就像是走在遂甸外澻河旁的花林之中一样。 走近这些小树,遂冰楠识得这些是苦楝树,在遂域虽不多见,但在沁邦的一些高山上,会有生长,这些小树,高的,约莫有五尺之高,矮的不及一尺,长势都很好,树颈之处的泥土是湿润的,像是有人浇灌过,树叶在月光下,随着微风晃动,让遂冰楠觉得亲切无比! 她再一次仿佛回到了遂甸,回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澻河旁边,那里柳树成荫、四季鲜花绽放,除了冬天的白雪覆盖,时时都是郁郁葱葱,此花开过彼花开,只要有了草木之气,遂冰楠就会步履轻盈,神清气爽,仿佛要化身成一只蝴蝶,飞舞在这人间仙境之中。 随着自己的飞舞,她突然看了一个白衣男子正在双目紧闭,打坐练功,只见他弱冠之年,面容清秀,虽未睁开双眼,但浓密微卷的眉毛之下必然是深邃的双眸,虽在盘坐之中,但也能想象到他站立起来那修长的身形,白皙光洁的脸庞又与分明的棱角相得益彰,安静地打坐之中也能显示出生龙活虎的硬朗之气。 遂冰楠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月光下,认不出他来,只见他双手紧扣在腹前,慢慢地抬起左手,展开十指,像是双手之间转动着一个无形的球体。 突然间,他睁开双眼,腾空而起,双手合成双掌,缓缓地向前推出,带动着周边的气息如风一样顺着他的手掌流动,再当他双掌收回之时,这些气息却像是被双掌牢牢吸住一样,随着双掌又滴水不漏地收回他的身侧,又只见这男子缓缓地落在原地,盘坐下来,继续紧闭双眼,双手收回腹前。 ----------------- 霍孜情这几日就这样重复着这些事情,每日清晨,除了自己饱饮一顿那石壁纤木般岩石滴下的浆汁外,还把剩下的浆汁滴在新长出来树苗之上,这样一来,这些树苗竟然可以日长半尺! 随着连日来的练习,自己已经够熟练地在不伤及树苗的情况下,将其周边的松土轻松卷起,像平时练功一样,将其推向前方,崖壁边上那些青丝密网,似乎给了他许多的灵感,以至于在夜晚休息之时,想到关键之处,便情不自禁地练了起来。 就在刚才,他琢磨了几天的那在来到这里时,青丝密网紧紧地吸住自己的那种感觉,他反复的调整着自己的掌型,推敲着运气的吞与吐,想要做到收放自如,这些都是在熠金术里面找不到,在这里,反倒是有所心得! 一阵地腾空而起,演练着自己的推敲,仅仅是凭借着卷动的空气,他从感受到的气流,知道已经小有气候,至少,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不由得暗自惊喜,脸上漏出了一丝笑容。 他深知此事不能着急,还有许多细节等着他去参悟,于是他并不急于反复演练自己刚才的心得,而是继续盘坐下来,边休憩边思考,不知不觉地怕是睡着了,但脑海里还在浮现着自己卷起风、卷起松土、甚至卷起水的感觉。 他想到,前几日的在暗河前,自己若是能有现在的感悟,是不是也会像自己的父王一样,能够独自卷起金属的岩石,推成能卷起的金属薄片,护送自己冲过暗河呢? 想要尽快找到父王的想法一下又涌上心头,即使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这似乎再一次给了他力量,他想着去演练自己父王能做到的事情,他再一次地腾空而起,想要去从岩石壁上刮下一片来练功,但当他快要接触到岩石时,他又下意识地将双掌收回,这可是每日给他提供浆汁的岩石壁,怎么可以随意破坏! 但即使是近几日勤加练习自己对发力与收力的掌控,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身体向着崖壁飞去,好在刚才发力有限,即使撞向崖壁,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冲击力,自己倒也并不心慌,动作还是从容自如。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径直从将要撞上的崖壁下方蹬着崖壁往上飞来,那是一个纤瘦的女子,比她先到的,是她发出的掌力带动的气流,而这股气流,恰好在霍孜情与崖壁之间形成了一堵软墙,霍孜情立马感觉到一股力量阻挡住了自己,使自己很平稳地趋于停下来。 而霍孜情连日来在这山头之上独处,别说是人影,就连一只飞鸟都没有见过,加上自己明明是已经准备休息了,此时他竟分不清楚是在梦中还是幻觉中。 霍孜情的心思还是只在练功之上,他宁愿相信这是幻觉,于是并不理会这女子,反而是一个转身落在地上,再次去卷起一片松土来泄力,只见那女子也照着他的姿势,朝着地面冲来,很明显也想要去卷起一片松土,只是与自己不同是,自己是以泄力为目的,而这女子却是带着掌风,像要卷起更多的松土一样! 霍孜情猛然想到,那松土之下极有可能是被掩盖着的树苗,这几日对树苗的呵护,使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但此时要完全去阻挡住那女子也来不及了,硬着发力又怕伤着她,情急之下,只得托起这卷起的松土,如同薄片一样,凭借着这几日对松土之下树苗的高度判断,将这松土插向那松土堆,这两股力量先后到达,霍孜情地这股力量就像是尖刀一样,切断了那女子的力量对地面的冲击之力。 只见两股力量合一之后,他们都看到漏出来的树苗,霍孜情不由得欣然一笑,而那女子显然是不知道那松土之下会是树苗,自己只是照着霍孜情的方式,也想要卷起一片松土,试一试自己沁园阵的功夫与霍孜情的方式的优劣,绝无伤害树苗之意。 而卷起的松土,还在他们两人的掌控之中,霍孜情先行将其推向山坡一侧的坑洞,即便是夜晚,他也能凭借着白天的记忆,准确地记得那些坑洞的位置。 霍孜情只见那女子也像他一样,推动着松土而来,也并不干涉,只是显然那女子并没有想要准确地将那些松土落到何处,自己也无暇顾及了。 但就在这时,霍孜情只听得遂冰楠“啊!”
地一声惊呼,收住掌力,松土随之四处飘散,而他自己刚好处在发力之中,听得这一声惊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得收力,谁知自己对于如何收力,完全还是在摸索之中,这紧急一收,只感到五脏之内皆是一阵阵痛,一口鲜血涌上来,从口中噗出,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是霍孜情的所见,所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