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沈琦然也很高兴地欢呼:“爸爸带了很多礼物和玩具。”
而儿子沈伽舟已经拆了玩具车,把地板当成了赛场,已经开始玩了起来。 程晴应付了几句,就开始帮着丈夫收拾行李箱,把脏的换洗衣服放进洗衣机洗,又把干净的衬衫重新放回衣橱。哄完两个小孩睡觉,程晴还得收拾满地的玩具,紧接着准备明天早餐的食材。看着妻子忙忙碌碌,沈易成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说话:“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刚搬到新家,还不适应吧。”
程晴随口回了一句,看了看洗衣机格子里的洗衣液空了,正准备找洗衣液的时候,发现家里的洗衣液都见底了。她掏出手机,在记事本上多添加了一项明天要购置的物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记忆越来越不好了。 她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沈易成以为妻子不满这里的条件,连忙说:“这边的房子确实比我们之前的旧了一点,但这个小区划片的初中好,你也是为了琦然之后的初中考虑的。”
沈易成帮着妻子把脏衣服塞进滚筒洗衣机。又说:“我回来了,你可以放松了。”
如果不是因为三年前缺钱,他们本该在沈琦然上一年级之前就考虑学区房的事情,而不是等到三年后,才给女儿转学。 “说起来,你最后对这套房评估后做的选择都很好,这个家真的不能没有你。”
沈易成笑着站在妻子背后,揉了揉她紧绷的肩膀。
丈夫沈易成是工程的项目经理,因为职业性质的原因,基本驻扎在外地,一个月能见上一次面,程晴已经很感恩了。她知道丈夫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因此她也愿意停下事业,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庭付出。 今年沈琦然十岁了,小儿子沈伽舟快五岁了。6年前,程晴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做财务部经理,一到月底和月初就忙的晕头转向,当时她刚怀上沈伽舟,孕吐严重又低血糖。最后为了为了安胎,她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庭付出了6年的时间。儿时,她的母亲也是一位全职主妇,她觉得母亲很自由,每天都在家里,好像无所事事。读书的时候,她还不懂事,总觉得家里都是父亲在工作,为家庭付出最多的是父亲。她还曾经萌生过羡慕母亲的想法,后来,她真正为自己的家停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全职主妇是世上最可怕的工作。 一个家每天都有无数琐碎的事情和细小的问题冒出来,像是扫地机里的尘盒。第一天看不见,第二天你也可以忽略,但累积到一段时间,你必须去清理这积少成多的东西。 她明明有个不错的学历,曾经也有一份体面又成功的事业,做了全职主妇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前二十几年学习的东西,居然用在了家庭的“对比”和“选择”上。她知道每一吨水的价格,每一度电的电费。为了节约开支,对比过了峰谷分时电价和普通电价,她在夏天用电量最大的时候选择了峰谷分时电价。她知道如何评估护眼灯的参数,如何对比选择,什么显色指数或者蓝光指标,她张口就来。除此之外,育儿方面她也是得心应手。她替沈琦然选择钢琴老师,亲自去试听了12位老师的课程,做了详细的记录,晚上加班做了一个EXCEL表格,给每一位老师打分,最后选择了一位毕业名校,刚刚出来带学生,经验不足,但性价比最高的年轻老师。 可当夜深冷静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前二十几年的书是不是白读了,如果自己的学识最后只是用在这些细枝末节的日常中,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明明可以变成翱翔在天空的老鹰,偏偏变成了围着家绕的家雀。 她觉得自己胸口憋着一口气,特别是在填沈琦然给她的家庭表格,她在家长那一栏,写下程晴,母亲、大学本科。 最后那一栏职业,她迟疑了很久才写下“无业”二字。 “无业”这两个字总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这次我会在榕城多待几天,可以多帮你一些,” 程晴旋过身,沈易成心疼地牵住妻子的两只手,说,“你辛苦了,程晴。”睡觉之前,程晴把这个月的伙食费记了账,二人把上一套房卖后,付完这套房的全款,还剩下了一些现金,程晴分成了三份,一部分做了定投,一部分做了定期存款,最后一部分是活期存款,方便应付生活上突然的资金需要。 明明擅长对酒店报表分析的她,现在却在家为家庭的收支进行分门别类。 沈易成见妻子深夜还在记账,从身后环住了她,妻子本身有坚持做瑜伽,身材凹凸有致。脸庞白皙,二人结婚多年,但是沈易成却觉得妻子的变化不大,始终是可以让他心动的人。 他轻轻啄了啄她的耳旁,低声道:“这个家交给你,我才真正地放心了。”
程晴旋身,两只手绕着丈夫的脖颈,小声问道:“多久没见面了?”
“快一个月了。”
沈易成情不自禁地要吻她,可程晴迅速闪过身问道:“你这个工程是不是要结束了?”
沈易成点点头说:“还有一两个月月收尾吧。”
“那下个工程呢,和公司提了吗?”
程晴问道。
沈易成明知故问道:“提什么?”“不是说,下个工程争取定在榕城吗?”
程晴温柔地看着丈夫问道。
沈易成眼神有些游移,好半晌才说:“我还没跟上面申请。”沈易成松开了妻子的窈窕细腰,背过身道:“毕竟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程晴欲言又止,显然有点不悦。沉吟了会儿才说:“你不是说副总答应了你的想法了吗?”
沈易成不敢看程晴失望的神情,打了个呵欠,上了床说:“晴晴,我也希望工作能离家一点,这样也能帮你分担一些。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要不然让妈过来帮忙吧?”
程晴没吭声,他侧着身,装作很累的模样,假寐。好半晌,妻子才爬上床。 二人都没有说话,半天后,程晴才关了小夜灯,说:“晚安。”
“晚安。”
沈易成也道。
两个人背对着背,却像是隔着一条不平静的河流。程晴睡不着,似乎沉吟了很久,她才说:“易成,你答应我的话还算数吗?”沈易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妻子的话,他答应过妻子,今年就会调动到本市。只能说:“这么晚了,先睡吧。”
但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给妻子承诺什么,他们有两个小孩,程晴和沈母的关系不算亲近。程晴只有第一次做月子的时候,沈易成喊来了母亲来帮忙。沈母在乡下生活久了,大半辈子都是勤俭节约,母亲觉得请月嫂浪费,她可以带娃又可以做饭为什么要浪费这个钱。但刚刚沈琦然刚刚出生的时候并不好带,时常夜醒,哭闹不止。沈母经常听不见哭声,睡得比妻子还沉。最后是刚剖腹产的妻子亲力亲为,程晴嘴里没有抱怨,但其实沈易成看得出她很生气。她生气沈母为了省下月嫂的钱,生气沈母糊弄的月子餐,更生气他明明有半个月的陪产假,休了两天又出了差。 他知道妻子打死也不会要二胎,沈伽舟的到来是意外。程晴决定生下来。沈母见二胎是个孙子,开心的不行,但在育儿上依旧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忙。程晴这次坚定地要请月嫂。但月嫂只能帮助育儿一两个月,接下来的时间,总得有人照顾孩子。程晴一胎的时候,自己的妈妈帮了不少忙,程晴才得以工作上班。到了第二个小孩,程母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有几次低血糖晕倒的经历后,程晴更是不敢把两个小孩托付给程母,但她依旧不想放弃工作。二人请过保姆,也换过很多保姆,但总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程晴这才决定停下来,为这个家停下来。 她这一停就是6年,沈易成没想到妻子真的做了全职主妇6年。他不敢想象,程晴这样驰骋职场的女人最后停了下来。 他太感谢妻子,但心情又很复杂,因为他害怕自己撑不住这个家庭。“ 第二天早上,沈易成醒来的时候,程晴已经做完早餐。两个孩子也起来了,沈琦然咬着吐司对着程晴道:“妈,那个奇怪的阿姨,真的一大早就弹琴了诶。”
“有吗,我没听见。”
程晴漫不经心地回道。
沈琦然继续道:“刚停下来一会儿了。她可起的真早。”沈易成很久没有和孩子相处,也不知道沈琦然口中的“奇怪的阿姨”是谁,他喝了口热粥,问道:“琦然,你说的奇怪的阿姨是谁啊?”
“楼下的奇怪邻居呀,我弹琴,她也弹琴。现在这个点,就开始练琴了。我觉得她就是故意找茬来的。”
沈琦然抱怨道。
沈易成笑道:“人家练琴又不扰民,你自己管好自己就好了。”“爸爸,你不懂。她上次来我们家说,她要睡觉,让我别弹琴了,”沈琦然人小鬼大,忍不住抱怨道,“对了,还有一天晚上我去找“咕咕”,她莫名其妙地拉住我的手,我和她一起躲在暗处,听见两个人在说她坏话。”
“说什么坏话?”
沈易成笑着问道。
沈琦然想了想说:“记不清了,大概说她啃老吧。年纪轻轻就啃老。”“你知道什么叫啃老吗?”
程晴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琦然振振有词道:“就是自己不工作,靠别人生活。”“你妈妈不是吗?”
程晴忽然反问道。
看着程晴脸色大变,沈琦然不敢说话。程晴接着道:“你妈妈也是这个家不工作的人。”“妈妈怎么一样呢。妈妈是因为我和弟弟才牺牲了自己……” 程晴打断了女儿的话,面无表情地说:“妈妈,不是因为你们。”
沈伽舟坐在一张垫高坐垫的椅子上,他抓着一个小牛形状的奶黄包,先是撕开小牛的耳朵,放在桌上,又胡乱地把小牛的肚子挖开,舔着里面甜甜的奶黄。 沈伽舟吃的满嘴都沾满金灿灿的奶黄,坐在旁边的沈琦然抽了张抽纸揩了揩沈伽舟的嘴巴,没想到沈伽舟趁机把手上的黄色酱料揩在了沈琦然的公主裙上。 沈琦然大声叫道:“舟舟,你干嘛啊,这是我刚换的公主裙。”
沈伽舟见沈琦然大声骂他,忽然大声嗷嗷哭了起来:“妈妈,姐姐骂我……” “妈妈,你看舟舟干了什么。”
两姐弟吵得不可开交,程晴见怪不怪,但不知为何今天她不想参与这场乱战。她沉默地看着这幅画面,感觉脑子乱成一团。 最后,她看到了沈易成求助她的目光。 她本期待着有人把她从溺水的状态救出,但显然沈易成无力救她出苦海。站在开放式厨房前的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家。 等到到了家楼下的时候,她显然有点无助,她连手机也没带,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她只想逃离那个世界。 沈易成在家里,可以照顾两个小孩,她可以喘喘气了吧。 可她根本无处可去,她独自往小区的公园走去,听见了公园里传来狗的叫声,紧接着一个女的从十米开外的地方追着一只狗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叫:“嘘嘘,不要乱跑。”
“停一停。”
那只大金毛却完全不理睬主人的叫声,像是终于冲出牢笼一般,撒欢的很,越跑越快,越跑越急。 程晴吹了一个口哨,大金毛却忽然急急刹车下来。 郝佳一个健步没控制稳,“啪——”的一声,她摔在了程晴的脚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