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脉?郎中不替我高兴吗?”
那人问着,青玉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自古以来,妖族和人族都难以共同孕育子嗣,这是血脉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青玉收了手,那把脉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申公豹那么放心自己独自进来,不怕自己这个被他抓来的郎中对一个病人不利? 原来申公豹根本就用不着担心。 因为那个病人不是人,是只妖! 妖,怎么会被一介凡人伤到呢? “郎中,你是第一个听了我的脉象还如此镇定的,以前来为我诊脉的只知我的脉象怪异,皆惶恐伏跪落荒而去,你倒是很特别。”
那人笑着问道:“此病,你可能医?”
“可医。”
犹豫了片刻,青玉应道。 想来在玉泉山时,玉鼎真人让她览遍天下书卷,很多她都看不懂,却都一一记了下来,其中就有论述人与妖血脉差别的医书。 “郎中,你看出了我是妖,不怕吗?”
那人言语中透着几分挑逗之意,她也是觉得眼前这女郎中倒是与常人不同。 “我只当你是个病人。”
“呵~病人,你是真的胆大,从你进门,不行礼参拜,我让坐就坐,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轻笑。 “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猜得出来?”
青玉无奈,后宫,纣王的妃子么?难道是妲己?可没听说过妲己有孩子啊!是王后?王后是妖? 青玉处于此世,才发现历史上人人唾弃的纣王非但不是所谓的昏庸暴君,还是一位颇有能力的君王。 而那妖妃妲己,此世中人传言貌美心善,体谅百姓疾苦,与王乃天作之合。 她以美色事君王不假,也以才德服天下,她是妖不假,可至今青玉游于世间,从未听到过一句世人对她的谩骂,相反,称赞之声倒是时常入耳。 帝辛宠她不假,集尽世间珍宝赠她不假,可没有手段,没有剖腹猜子,没有炮烙酷刑。 此时,青玉觉得身处之世好不真实,明明不该是史书记载的那般模样,那么商朝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被灭的? “你可能听说过我,我叫——苏妲己!”
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一瞬间竟显得如此空旷,这忽如其来的静谧在殿中徜徉了两秒,而后被透窗而过的风扰珠帘之声打破。 “确有耳闻。”
青玉看着那微动的珠帘,“听说你是个绝世大美人儿,有幸得见,果然传言不虚。”
“我腹中的孩子果真还有救吗?”
苏妲己将手放于腹上,眼神之中露出了母性独有的慈爱。 “他知道吗?”
青玉看向妲己,她疑惑,苏妲己是妖,纣王知道吗? “谁?”
“大王。”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那真正的苏妲己在哪里?”
“我从来都是我,就叫苏妲己!我的母亲就是妖,在生我之时难产逝世。”
“给我三日,我可以。”
青玉答着,三日的时限完全是出自于对自己医术的评判,不带其他顾虑就说了出来,忽而她意识到了那个问题:三日!? 原来如此。 话已出口,原来这一世也早已注定。 青玉早已看淡,也不想刻意多留,一切就顺其自然就好。 把脉针灸,苦调药方,三日,药方成,青玉却不敢呈上。 “三日期限已到,听说你在爱妃面前夸下海口,今日可能兑现诺言?”
青玉被带到了帝辛的面前,她依旧没有摘下斗笠,帝辛听闻她是个女子,也没有怪罪,哪怕是她没有行礼,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青玉不知如何作答,她一字一句写下的药方,又被她扔进火炉里面焚毁了。 “罢了……下去吧。”
帝辛摆了摆手, 那个让她帮忙多看几眼这天下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如今眼中满是疲倦,发须染白,姿态不再。 “等等,这药方成了。”
偌大的殿宇之中回荡起一个深沉的声音,说话的人是申公豹。 他一步一步入了这大殿,一手高高地将一竹卷举起,眼光随着他的脚步一起逐渐向着青玉逼近。 “这是?”
帝辛不解。 “这便是她写下的药方。”
申公豹答道,将药方呈于帝辛面前,“药方已成,只是被她给烧了。”
“这是为何?”
帝辛应该清楚申公豹的本事,所以对申公豹所言不去求证,直接投以信任,抬眼看着青玉问道:“这药方有错?”
青玉仍旧没有回答,她以为她可以不顾其他,把眼前之人只当做病人,看病,治病就好。 可当她在竹简上写下七窍玲珑心之时,她握笔的手猛地一震,笔也掉落在了竹简之上…… 如果她不是来自于后世的话,如果她没有听到过比干挖心的故事的话,可能她会将这份药方呈上去,可偏偏她知道…… 她知道,也不知道。 最终她决定焚毁这份药方,哪怕是因此获罪,因此而死。 她以为,只要这药方不现世,比干就可以不用挖心而死,后世至少不会因她而成了史书中记载的那样。 却不曾想申公豹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施法重现了那份药方,如今,还拿到了众人面前。 “七窍玲珑心,这是何药?”
帝辛的视线被这药名给吸引,好奇问道。 “此为天地药中上品,乃是活人之心,不过拥有这七窍玲珑心之人,世间少有,若药以此为引,食之可以与世界万物交流,能使双目破除一切幻术,重伤者食用心脏可有治愈之效。”
申公豹解释道。 “活人之心?世间少有?”
帝辛眼色戾了几分,他想要他心爱之人以及他们的孩子平安,可眼前这药,且不说是否有效,这药引便使他望而却步。 他是世间至尊的王,并不代表着他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这一点,他明白。 “罢了,想来,这孩子与我无缘,也不必再刻意强求。”
这是帝辛的决定,青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那份无奈,可她终究也只剩下了无奈。 申公豹没有劝阻,众人秉退,青玉也打算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姜子牙不是算过,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吗?为何? “郎中,贵妃娘娘有请。”
一个丫鬟前来传话。 “好。”
青玉背着行囊,想着也应该去告别一声,毕竟,自己答应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自己研制了另一幅药方,虽然不能保住孩子,却可以调理她的身体,就当是对她失言的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