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坛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即便孟凡看过不少港式鬼片,知道一部分流程,依旧用去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帮钟道长摆好法坛。 桌案之上。 令牌、阵旗、空白黄符、净水坛、香炉等法器,按照指定位置,一应摆放俱全。 钟发白身着杏黄色道袍,手中提着桃木剑,口中振振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这是八大神咒之首,净心神咒,能够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在开坛做法之前诵念,能起到一定的加持作用。 听道长低声诵念三遍以后,孟凡便看到金麦基气喘吁吁,提着一只大公鸡跑了过来。 原来,在登山的途中,他们看到了一家养鸡场,于是,钟道长立刻吩咐金麦基下车买一只公鸡,说接下来做法时很可能要用到—— 每天早上,公鸡总会迎着第一缕阳光打鸣,体内阳气旺盛,而邪物最害怕的就是阳光,因此,这种纯阳血液被称为妖魔鬼怪的克星,绝对算是贴切。 “警长,道长。”
“鸡买过来了,场主说他那里养的全是肉鸡,专门供应炸鸡店、汉堡店,不过三个月就出栏了,担不上大用。”
“但这只不一样,养了两年半,专门用来打鸣,活蹦乱跳,我想,拿它取血做法最合适不过。”
说完,金麦基不禁心疼起自己的钱包,鸡场老板坐地起价,为了买下这只神骏大公鸡,他将钱包给掏空了,心中只能不断自我安慰: 这只鸡能够派上大用场。 而钟道长认真审视了一圈,沉声道:“不错,把它杀了。”
闻言,站在旁边等待多时的孟凡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抄起一把菜刀朝着鸡头剁了上去。 公鸡似乎通了灵,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在金麦基手中拼命挣扎。 奈何力气终归不如人。 手起刀落,这只活了两年半,被鸡场老板视若珍宝的公鸡死了。 血液飞速流向提前放好的瓷碗里面,足足接了两大碗。 看着还在微微抽搐的鸡爪,金麦基喃喃道:“罪过,罪过。”
“无罪,无罪,死得其所。”
“如果这只鸡泉下有知,晓得自己的血能有如此神效,可以化解一场危机,拯救那么多无辜之人,它感激咱们还来不及呢。”
话落,孟凡将失去头颅公鸡扔到地上,将碗递给钟发白: “道长,够用了吗?”
“足够了。”
钟发白点点头,当即将鸡血与朱砂混合在一起,用符笔点了以后,运笔如飞,在黄符上不断画着。 随着这些东西被贴到指定位置,四周数里游离的灵气开始聚拢。 虽然孟凡与金麦基肉眼凡胎,无法看到这种如同鲸吞的异像,但却能够感受到一阵阵舒爽的风拂面而过,感觉整个人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 与此同时,钟道长神情肃穆,仿佛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一切情感。 正所谓,法坛不轻开。 一旦开启便意味着大战! 道家有一支闾山派,甚至有“不见血,不下坛”的说法流出,意思是敌人与自己必须倒一个。 时间一点点过去。 钟发白举着桃木剑,犹如泥塑一般,没有任何指示,仿佛在等待时机成熟。 对此,孟凡没有打扰,屏住呼吸,默默期待电影中的神迹在眼前发生。 金麦基亦是如此。 到了这个地步,谈害怕也没什么意义,见招拆招,在化解危机的前提下,努力活下去才是正解。 突然! 徐徐吹来的风变得猛烈,闭目养神的钟发白动了,脚下踏着不知名的玄奥步法,横眉怒目,桃木剑挑起一枚符箓,大呵: “开!”
恍惚之间,孟凡听到了嗡鸣声,类似古代军中发号施令所用的法旗迎风飘扬,其上,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愈发浓郁。 “这就是道术吗?”
金麦基惊呼出声,在他面前的各种法器都浮现出蒙蒙白光,桃木剑锋锐处,则变成了淡金色。 孟凡缠在腕间的法鞭更是璀璨,哪怕不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此物对邪魔外道有恐怖的威力。 而钟发白拈起柳叶扔进坛中,又将提前画好的通灵符拿起来,轻轻一抖,灵符无火自燃。 随着灰烬没入坛中,道长终于开口:“你们两个赶紧擦在眼睛周围,开了天眼以后,听我吩咐。”
“是。”
孟凡赶紧照做。 瞬间,整个世界明白起来。 正如道长当时在车上所说,警局周围乌云盖顶,并非什么晴空万里,唯独这片凸起来的小山包算是净土。 “去!”
钟道长留下一句话以后,重新凝神于法事之上,桃木剑挑起三张符箓,用力一挥。 火光冲天。 燃烧的符箓中飞出三道流光,直挺挺撞向警局,说实话,与其将之称为警局,倒不如说成鬼域。 漆黑、深邃。 远远观之,感觉通体生寒,犹如被恶鬼凝视,整个人被不详与诅咒所笼罩。 而三道光芒冲进去以后,便再无动静传出,唯有法坛上的令旗猎猎作响。 “阿凡。”
“在。”
“看到东南角上用红线标注的位置吗?把这柄法剑挂上去。”
道教以地户为天地之气初生,凡物之类出入之处。 在醮坛东南地户上安上水剑,可除尽污秽,且剑为百炼之刚,无妖不斩!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警局的另一面。 皇军俱乐部。 鬼哭狼嚎声传出。 “阿凡。”
金麦基似乎暂时被钟发白无视了,有事他都招呼孟凡来。 刚在地户挂上水剑的孟凡,没有休息,立刻来到道长身侧。 “鬼物太过凶厉,灵符进入,竟然没有一丝反应透出,你拿着它,一会儿听我号令行事。”
一张新符箓被递到手中。 “起!”
没等到回答,钟发白继续用掺和鸡血的朱砂画符。 本来摆在前面的木牌也派上用场,画上相同的符文。 “鬼物凶厉,但贫道不信一头尚未返生的僵尸也是如此。”
“镇尸符!去!”
火光缭绕。 片刻后,留在法坛上的木牌剧烈颤抖,压都压不住,黑雾更滚滚而上,破坏了周遭祥和之气。 法剑亦不断轻吟,宛若哀鸣。 钟发白怒了,面子上挂不住,开始摇动一直未动的三清铃。 叮铃铃。 砰! 铃铛炸裂。 轰! 装清水的坛子跟着轰然爆炸。 旗杆也是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整个法坛上根本找不到一个能用的东西。 “妈的!”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有死,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皆离吾榜。何物敢当,水不能溺,水为能侵,三界之内,惟吾独强。”
噗! 一口逆血从钟发白口中吐出,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而道长却笑了,并不勉强,一切情感皆发自真心: “哈哈哈,贫道法力不够,德不配位,术超道行,如今虽遭反噬,但终于成了。”
“五岁学艺,抓鬼无数,今日决不允许有漏网之鱼!”
“阿凡,快带着刚才给你的符,摘了地户法剑跟金麦基去鬼界,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快!”
“倘若等到中元节,一切都……” 强提着一口气的道长终于撑不住,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