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五做事很周到,只出去了那一会,不仅跟教坊沟通好了桑洛要带走的人,还让坊里给桑洛备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桑洛中途还去了医馆。 到家后,桑洛把小哥安顿在自己床上,让幻云去烧水,自己则是给小哥再一次把脉。 等幻云把热水端来时,桑洛已经把从医馆抓的药,重新调配。 接过幻云手中的毛巾,桑洛把药递过去:“幻云,你去熬药,大火烧开后,小火熬熬,三碗水熬成一碗。”褪下小哥的衣衫,桑洛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 他的腿完全扭曲变形,而且腿上多处腐烂生脓。 给小哥擦拭干净身体后,桑洛开始施针,他要先给小哥把肺中的淤气排出。而且小哥现在高热,随时可能休克。所以,她下针很快,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待施针结束,桑洛又给桑林从新擦拭,她记得,小哥很爱干净,很臭美的。 才擦一半,幻云的药已经熬好。 汤药温度适中时,桑洛扶起小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手执药碗。 一滴没漏的喂完了一碗汤药。 方才施针后,小哥的体温明显有所下降,眼下喝了药,可安心的睡一觉。 在幻云的帮助下,擦拭结束后,桑洛开始处理小哥的腿。 她拿了干净的帕子塞到了小哥的嘴里。 挖肉、剔脓,饶是见过无数死尸的幻云,也被眼前的景况吓到。 以前她只知桑洛会一些医术,会给她们解毒,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待给桑林包扎好,已经申时四刻。 “洛洛,吃点东西吧,昨夜的饺子方才我给热了。”
幻云看着一直眉头紧皱守着桑林的她道。
“好。”桑洛并没有拒绝,她给小哥又扯了扯被子,出去卧房。
她不能倒,她还有家人等着她。 去了厨房,也没让幻云把饭端出,直接站在厨房,一手捏着饺子吃,一手端着汤碗喝茶。 吃了十来个饺子,感觉到腹饱,桑洛便放下了碗。 她去卧房又确认了小哥的情况。 “幻云,小哥身边不能离人,但是我得去一趟教坊司。若是小哥醒来,还请你帮我照顾一番。”虽然幻云和怜雪说:她们的命是桑洛救的,会一辈子为奴为婢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但是桑洛从来只当她们是家人。 让她照顾家人,她不会不好意思,但是会由衷的感谢。 “洛洛你放心,我一定尽心照顾表公子。”
得到幻云的保证,桑洛骑着马直接赶往教坊司。
心念家人的桑洛,完全没有发现院子里精神奕奕的追云。 意识到被完全无视,追云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然后蹄子踏踏的踩着地。 听到动静的幻云,出来看到一直病恹恹窝在地上的追云,此刻昂着头,木槽里的草料一滴不剩。 知道这是个大主顾,幻云去边上又抱来一摞干草,他丝毫没有嫌弃的吃了起来。 这是,好了? 病入膏肓的汗血宝马被洛洛早上那副药治好了? 幻云心下欢喜,洛洛一直寻找的家人,现在找到了;这些天她最忧心的马,现在也痊愈了。 真好! 桑洛是穷怕了,但从不亏待幻云和怜雪,三人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标准,她挣的钱也从不会瞒着她们,都是放在一处。 幻云和怜雪一直当桑洛是恩人。 来京城后,若非桑洛的手艺,她们也做不了生意。 桑洛与她们而言,是家人一样的主子。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盼着她好。 快马加鞭,桑洛再次赶往长安街。 教坊司的门口,怜雪守着一大堆东西在门房不远处,看到桑洛,连忙招呼。 门房小厮看到桑洛过来,连忙让人去裴府报信。 怜雪被为难,良久不给入内。门房小厮听到跟她是一起的,连忙安排了下人帮忙搬了东西进去。 教坊司里的小厮贯来最会看人下菜。 虽这桑洛这个小女娘衣着普通,但京城不少世家小姐都会乔装出行。 尤其这个乔装的小女娘,先是被英国公的世子爷青眼另待,再是裴太医一再交代留意她的行踪,可见身份不凡。 小厮听到她说要见桑家人,直说先去请示一番。 这教坊司里的管事倒也没有为难人,允了桑洛的请求。 毕竟上头早有人打了招呼。 请示前,小厮给桑洛上了茶,让她在前院雅座稍等。 桑洛没有喝茶,却让怜雪喝了两杯热茶,她在门外等了良久,手指冰凉。 小厮得了信,安排好后,没做耽搁便亲自前来带桑洛去了后院。 桑洛到达后院的时候,看到院里站着十来个人,都垂着头搓着手,好似在等待受罚一般。她的眼泪当下就落了下来。 桑家人并不知为何被聚在一处,还以为是管事的又要刁难。 下午听到桑田说洛丫头寻来了,还将小五桑林带走,心里又喜又悲,但也没敢往她那猜想。 桑洛上前,越是想看清前面的人,碍事的眼泪越是不停的往下落。 “姥儿,舅舅,舅妈!”桑洛上前唤人。
听到动静的众人,带着怯懦,抬头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着的是男装。 “奶儿,这就是妹妹。是洛洛,真是妹妹她来了。”桑田哭着笑着喊着桑老太。
看到桑老太头发花白,脸上还乌青一片;两个舅妈脸上皲裂,嘴角起皮,手上生满冻疮;舅舅们衣衫破烂,神行骷髅。桑洛直直的跪在地上,抱着桑老太的腿大哭。 “姥儿,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桑洛哭的如同失去最珍贵玩具的孩童一般。
除了痛哭,她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众人听到桑洛的哭声,都抱在一团痛哭。 因为声音太大,将前院的管事都给惊动了。 好在之前就打了招呼,管事将看热闹的人都驱散了。 来人虽有没呵斥他们,却也让他们情绪控制着些,别冲撞了贵人。 毕竟后院动静太大,前院消遣的贵客难保没有能听到的。 这大过年的,若是触了贵人的眉头,不会轻易善了。 一家人窝在不过七八平的小破屋里,前后围坐在一起。 众人都哭了良久,这会总算是平复了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