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同知衙先冲凉再吃晚饭。饭后,赵昊又跟巧巧和马姐姐三人,一起运动了一番。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 这破天一动就出汗。完事儿又是一身大汗,必须又得冲凉了。 昨晚上让公子用水桶冲凉,护卫们已经深感自责了。今天一早他们便去停在官船码头的‘一血号’上,将公子的淋浴设备拆了下来,在天井里重新组装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安进屋子里,那是因为公子指示说,要摆出一副时刻准备离开,不打算安顿下来的架势。惟命是从的护卫们一合计,就把莲蓬头给绑在天井西北角那棵大木瓜树下了。 好歹他们还给围了一圈芦苇席子,不至于让公子泄露天鸡。赵昊对此十分满意,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仰望星空淋浴间。 不过这种可以抬头看星星,并享受八面来风的淋浴间,巧巧和马姐姐是敬谢不敏的。香汗淋漓的二位姐姐,俏面红扑扑的,还是回屋擦身子去了。 赵昊却兴致勃勃的让人把水箱的水温兑好,然后脱个精光,立在莲蓬头下,却找不到开关了。 “小虎,什么情况?”
赵公子问道。 “回公子,弟兄们把开关拆坏了,还没修好。”
护卫科副科长黄小虎在外头讪讪道:“不过不影响用的,您想开还是关,让水大点儿还是小点儿,只管下令就行。”
“呦,声控喷头?高科技啊。”
赵昊没必要为这种事责备他们,便依然笑道:“开。”
很快,便见连着空心竹管的莲蓬头一阵抽搐,然后喷出水来。 “不错不错。”
赵昊不禁来了兴致,又道:“停。”
水流很快便戛然而止,只剩串串水珠滴滴答答。 “让水大一点。”
果然,下一刻喷出的水花密了不少也急了不少。 “这还真不错,我看就甭修了。”
赵公子正玩得不亦乐乎,却听黄小虎恭敬的喊了声:“老爷。”
“少爷自己在里面呢?”
继而响起了赵守正的声音。 “是。”
“爹,做咩啊?”
赵昊正用猪苓皂角粉洗头呢,闻言一边搓着脑袋一边问。 顿觉一阵凉风袭来,却是淋浴间的门被打开了。 待赵昊扯块帕子擦干净脸,只见赵二爷脱得光溜溜进来了。 “我靠,你干啥?”
赵昊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幺鸡。 “这孩子,爹从小给你洗澡,多长两根毛就不好意思了?”
赵守正瞥他一样,满不在乎道:“还成。”
“什么叫还成?”
赵公子臊得满脸通红,好些护卫在外头呢,让他们听见了像话吗。 憋了半天,他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道:“我还会长的……” “来来,一起洗。”
赵守正说着就把他挤到一边。 “接力不行啊?”
赵昊无奈捧着黏糊糊的头发道。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赵守正却自顾自的开始单手洗头。“尽尽孝心,给爹搓搓背嘛,一只手不方便。”
“……”带孝子赵昊这下没话说了,果然是撒娇老头命最好。 赵公子只好先把头冲干净,然后用一片浴巾围住自己的要害,这才拿起个胰子给他爹涂满后背,再用丝瓜瓤搓起来。 “哦,舒服……”赵二爷一手悬在胸前,一手撑着木瓜树,享受的闭上眼。“大半年没搓过背了,谁也不如儿子搓的舒服啊。”
“不是有小青小红她们吗?让她们给你搓啊?”
赵昊吭哧吭哧道。 “上边儿一点儿,对对……我害怕……她们把我皮搓掉……”赵守正颤歪歪答道。 “那不能够啊,人家是专业的。”
赵公子想尽量推卸差事。 “嗯,杀人也专业。”
赵守正却心有余悸道:“比如说那小青,她能单手捏碎核桃。”
“那有何难,我也能。”
赵昊不以为意道:“关键是用一个核桃的沟,去挤另一个的肚。”
“人家手里是一个哦。”
却听赵守正道。 “呃,那还蛮弔的……”赵昊咂咂嘴,感觉胯下一凉。 原来是浴巾被水冲掉了。 “那小红更厉害,可以胸口碎大石。”
赵二爷又道:“往下点儿。”
“净瞎说。”
赵昊不信道:“人家就是会,能表演给你看?服务人员兼职创收吗?”
“也不是特意表演给我看。”
却听赵守正幽幽道:“是那天守城时,她到城头给我送饭。结果正好城门楼塌了一角,一块门楣石掉下来,把她直接拍在地上。当时大伙儿都觉着,这下成肉饼了。可谁想到,人家缓了一会儿,把断成两截的条石掀开,砰砰拍了拍胸口,完好无损站起来说,俺给老爷重新做饭去……” “扑哧……”赵昊终于被赵二爷绘声绘色的讲述逗笑了。“父亲愈发能扯淡了。”
“真的,不信你问小虎。小虎……”赵守正提高声调。 “行了行了,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给人留点面子吧。”
赵昊使劲搓了他爹一把,疼得赵二爷硬生生把声音咽了回去。 “哎呦,好……” “对了,那事儿准备怎么样了?”
赵昊又给赵守正搓胳肢窝道。 “你说今早那事儿啊?好痒……”赵守正不由自主的扭起了身子,赶紧转移注意力道:“我琢磨了一天,也没琢磨出,这个知府视角是什么视角?跟知县的有什么不同?”
“其实说起来,知县、知府、巡抚,乃至首辅,甚至,甚至……就说到首辅吧,都是主政一方,没有本质区别的。虽然这一方有大有小,但都不管船大船小,都需要人掌舵。父亲说应该具备什么条件,才能当这掌舵人啊?”
赵公子循循善诱道。 “那你首先得会水吧,这样船沉了才不能被淹死,还能救两个人……”赵二爷认真思考后答道。 “居安思危是对的。”
赵昊嘴角直抽抽道:“不过咱能想点儿吉利的吗?”
“好吧……”赵守正只好更认真的思索道:“应该了解船的构造,知道自己的船吃水多深,满载后吃水多深,以防搁浅……” “好吧……”赵昊无奈的点点头,谨慎点儿没什么不好。 “然后还要了解自己的水手,知道怎么让他们听命。”
赵二爷终于渐渐着调道:“还有天气和风向,在江河湖海行船的不同,乃至过关卡时如何打点……总之当个船老大可没那么容易,要知要会的地方多了去了。”
“嗯嗯。”
赵公子倍感欣慰,使劲点头。什么叫成长?这就叫成长! “这样说来当船老大,可比当个知县难多了……”却听赵二爷一本正经的感叹道。 “呃……”赵昊恨不得把手中香胰子,塞到赵二爷嘴里。 “为父百般不会,只会做官。”
赵二爷又叹气道。 ‘啪嗒……’香胰子掉在地上。按照某处的规矩,是不可以弯腰去捡的。 ~~ 父子俩冲完凉,穿着轻薄的白绸睡袍,坐在天井中的竹椅上,继续纳凉说话。 “知府和知县当然也是有区别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知县务实,知府务虚。”
赵昊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者,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道:“知县是亲民官,除了坐衙断事,还要巡历乡村。抚民、催科、听讼、劝农等项,事无巨细,亦均需亲躬。此外,朝廷以及各上司之谕旨、札饬,最终也均要落实到州县遵办。”
“这么复杂啊……”赵二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当过知县呢。 “父亲以后这种话少说,你可是连续三年考绩第一的知县出身。”
赵公子批评他道:“会让人以为你在炫耀,很招恨的。”
“哦,是吗,那以后我不说了。”
赵二爷赶紧捂住嘴,盘腿坐在竹椅上问道:“那你说说,知府这个务虚,又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说的那些,除了坐衙断事,知府统统不用。就连升堂问案,也不过是一年碰不上一回的重大案件才会举行。大部分时间,知府就是给知县下任务的那个人啊。”
赵昊便沉声道: “知府说是管的是全府,但全府十一个县他管得过来吗?其实管的就是十一个知县,还有自己衙门那点儿人。而且我大明有知府非必要不下县的规矩,只能通过文移来了解各县的情况,下达任务,监督完成的情况,询问结果和影响。说白了,知府就是通过公文,来间接控制手下知县,让他们来完成自己的规划。”
“听着像是玩提线木偶的傀儡师呢。”
赵守正摸着修剪整齐的短须道。 “差不多,但是难多了,”赵昊缓缓转头,定定看着赵二爷,用瘆人的语气道:“但你的木偶……可都是活人呐……” “啊!”
赵二爷吓得丢了扇子,差点连人带椅子一并仰头栽倒。 定定神,他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好好说话,吓死个人了!”
“哼哼。”
报复回来的赵公子心情大好道:“所以父亲得学会换位思考,既要小鞭子抽陀螺,让他们一下慢不得。又得照顾他们的感受,让人家吃苦受累讨不到好,那肯定没人跟你干的。但你也不能仗着自己能力强,有团队,就大包大揽,事必亲躬。那样就是做好了,也会被下面人埋怨你揽权,被上面人视为格局太小的。”
说着他语重心长叹口气道:“所以父亲要迅速转换思维,完成从管事到管人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