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实在急促。谷南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抬脚跟着谢初尧出了门。门外,“咣咣”敲个不停的谢向云见终于把人喊了出来,松了一口气,一边道:“爹!任姨娘!非晚她今天晚上……”话说到一半,瞥见谷南伊的身影,谢向云当即瞪圆了眼睛,剩下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谢初尧皱眉:“非晚怎么了?”
谢向云的嘴巴到现在还没有合拢,满脸发懵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非晚她生病了,头,头疼。”
小胖子瞧见谢初尧微皱的衣领,内心开始疯狂叫喊——他刚才是坏了国父和谷南伊的好事吗?!可之前明明是任明敏在前厅,怎么变成了谷南伊!那他们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谢向云脸霎时都绿了。天色太暗,谷南伊没有瞧见谢向云脸上的表情,听说非晚生病,当即有些心浮气躁。她上前两步,连忙问谢向云:“下午在学堂还好好的,怎么会头疼?你妹妹回来的时候做了什么吗?还是吃了什么东西?”
谢向云心里装了一万个悔恨,可谎言还得编下去。毕竟,这场大戏是他们一起想出来的。他尽可能收起脸上的挫败,低声道:“可能是吹了风,回来就开始头疼。”
谢初尧眼神很好,一眼瞧出了谢向云的心思,没有拆穿他。谷南伊扭头对男人道:“让傅流一去请个大夫,我去看看非晚。”
谢向云赶跑到谷南伊前面去,“走走走,娘,我带你去。”
谢初尧依言去找了大夫,等他回来时,便见谷南伊已经坐在了非晚的床边,温温柔柔地同她说着话——“天气转凉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正常。等会儿大夫就过来,非晚困不困?渴不渴?想不想喝点蜂蜜水?”
非晚乖乖地缩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应声说:“好”。谷南伊起身去厨房,几个男孩则站在房间另一头,不断用眼神交流着,脸上多多少少都流露些挫败出来。谢初尧威严的眼神扫过去,沉声问:“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在折腾什么?”
他们折腾什么?还不是想把谢初尧和任明敏拆开么!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谢见宵和谢砚南都没有说话,谢向云尴尬地笑。桑榆则把自己藏在了几个哥哥的身后,谷雨则是坐在一旁,神情有些不安。床上躺着的非晚小声道:“爹……我,我是有点不舒服。”
小姑娘脸蛋红红的,一双水洗一般的眼睛流露出几近恳求的神色,再铁石心肠的人瞧见这副模样,也会心软几分。谢初尧果然没有再严厉地喝问几个男孩。与此同时,谷南伊也从厨房回来了,端着两个小壶,对孩子们道:“都过来,一人喝一碗姜糖水,换季的时候,可不能着了凉。”
谢砚南最是抗拒,把头扭到了一边。开玩笑,他去年冬天已经被谷南伊用姜糖水荼毒了整整几个月!果然,谷南伊着重盯的人便是他:“砚南,别人都可以不喝,你是一定要喝的。今年入秋还没咳嗽,是好事,得保持。”
谢砚南躲也躲不过,只能狠狠剜了谢向云一眼——都是他出的馊主意!让非晚装病,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几个孩子都捏着鼻子喝完了一碗姜糖水,大夫也来了。不过非晚实在没有什么毛病,大夫也只能开了些祛风寒的药,又背着药箱走了。小姑娘喝完药,开始混身一阵阵冒汗,便把被子踢到了一边。谷南伊摇头制止道:“大夫开的药就是发汗用的,不好好出一身汗,病怎么能好?”
她给非晚盖好被子,又扭头对几个男孩道:“都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孩子们散了,谷南伊倾下身来,柔声问非晚:“今晚好好休息,需不需要阿娘陪你?”
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贴在玉白的肌肤上,映衬的那张小脸更小了。她故意轻轻咳嗽了两下,拽着谷南伊的袖子撒娇:“要娘陪着睡,想听故事了。”
谷南伊笑了,点头道:“那娘就陪着你。”
她收拾了一下非晚的床铺,又扭过头去看谢初尧。男人直挺挺站在房间里,目光始终黏在谷南伊身上,不曾有一刻的偏移。女人被他的目光盯得脸上发热,清了清嗓子道:“你也去睡吧,不早了。”
谢初尧还没出声,床上的小姑娘不干了:“不要爹走!爹也陪着非晚……”谷南伊脸上一僵:“非晚,你爹明天还有事要忙,今天让他好好休息,好吗?”
非晚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增进两人的感情,是决计不肯罢休的。她故意咳嗽了两声,逼出了一点点泪花来,眼泪汪汪地看向谢初尧:“爹不肯陪非晚吗?”
男人早瞧出了非晚是在装病,她那小脑瓜里盘算的主意,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谢初尧不打算揭穿她,反而顺着非晚的戏演了下去,只沉声道:“可以陪你,晚上不许说话,也不许听故事,吹灭灯就要睡觉,知道吗?”
非晚点头,甜甜地笑了。虽然装病的时机不太对,但是至少能让爹娘同房了嘛!谷南伊被赶鸭子上架,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和男人共处一室的事实。最后,一张不算大的床上,谷南伊睡在最里面,非晚躺在中间,谢初尧则贴着床边躺下了。蜡烛吹灭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就连院子里断断续续的早秋虫鸣声,都听的清清楚楚。非晚软软的声音响起:“娘,我要拍拍。”
谷南伊依言伸出手来,在小姑娘的被子上轻轻拍打了起来。非晚舒服地“唔”了一声,又扭头冲谢初尧道:“爹,你也拍。”
男人声音低沉:“你这鬼灵精,没一刻消停,安生睡你的觉。”
非晚直接转身过去,瞪圆了一双猫儿般圆圆的眼睛看着谢初尧,仿佛在说,我这是在帮你!谷南伊见她动作太大,赶忙按住非晚道:“别动,被子裹好,冷风都灌进去了。谢初尧,女儿病着呢,你拍拍她哄睡觉怎么了?”
男人轻笑一声,没有再拒绝,只学着谷南伊的样子,也在非晚的被子上轻轻拍打了起来。两人哄女儿的动作和节奏出奇的一致,在这静谧的秋夜里,慢慢渗出了些温柔和甜意。很快,非晚的呼吸就均匀了下来,最终绵长而和缓地进入了梦乡。谷南伊停下了动作,她刚要把手收回来,黑暗中,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因为常年手持刀剑,磨出来的厚厚茧子,覆在谷南伊的手背之上,带来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粗粝感。谷南伊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她怕吵醒非晚,不敢开口说话,也不能动作太大,只能时不时动一下手,表达无声的抗议。谢初尧轻轻笑了一声,宽大的手掌微微张开,带着几分强硬和十足的温柔,一点点用手指入侵了谷南伊的手指,最后同她十指紧扣,包裹住了那白玉一样温润滑腻的小手。“睡吧。”
男人轻声道。谷南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和谢初尧紧紧交握的那只手,可男人跳动的脉搏仍是一下一下,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上传来,仿佛一把小锤子,不停轻敲叩击着谷南伊的心门。静谧的夜里,她感受到男人的脉搏逐渐平静,与她的脉搏仿佛融为一体。同时,她的心也十分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