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展示与平时不一样的自己。谷南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温和包容,谢砚南也少了些少年人根深蒂固的冷漠防备。引起这一让人出人意料变化的,竟然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书生。谷南伊事后想:有时候她的生活比自己笔下的小说还要精彩。……谷南伊的学堂办的风生水起,谷家村里几乎半数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来听课,有的听了两次就不耐烦跑出去玩,有的坚持了下来。如此半个月过去,学堂里也有了固定听课的几个学生。从前被向云揍过一顿的小恶霸这些天少了许多玩伴,见大家都跑去听先生讲课,也忍不住溜来学堂,在后排坐着,听得津津有味。等下课回家,他还跟母亲说:“娘!我也想去学堂!”
妇人斜了儿子一眼:“去什么学堂!你可别学那些个读书的人,一天天就知道看书看书,啥活也不干。咱们家有的是地,还等着你长大了种呢。”
谷大牛有点不高兴,反驳道:“种地跟念书又不冲突。”
妇人不耐烦了,尖声骂他:“小兔崽子,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跟着那群人念书会入了邪性,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咱家哪里来的钱给你买纸笔?”
学堂几个铜板不算贵,贵的是纸笔。谷大牛被母亲狠狠拧了一下胳膊,含着两泡眼泪进了屋。胖妇人还在外面喊:“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听见没!”
小恶霸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哼,不让他去,他还可以偷偷去听!反正学堂的大门开着,谁都可以进!后面几天的时间里,谷大牛常常从家里偷溜出来去学堂听课。男孩有时候被坐在前面的非晚瞧见了,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她和小胖子一起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糕点。阴差阳错间,两人竟然真的成了朋友。晚上吃饭时,谷南伊听说了这事,觉得好笑极了,便打趣小非晚:“等你爹回来以后,一定要讲给他听,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女儿的魅力有多大!再坏的混小子,都舍不得欺负咱们非晚。”
非晚不好意思笑着,一头扎进谷南伊怀里,强拉着她说不肯。桑榆也在一旁跟着笑。谢向云扭头跟自家大哥嘟囔:“那小胖子分明是瞧上了非晚手里的糕点。”
桑榆扭头看看哥哥们,忽的问道:“爹在军营里,写,写家信回来了吗?”
非晚在谷南伊怀里,也支起耳朵来听。谷南伊抬眼看了眼几个孩子,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谢见宵没注意谷南伊,只看弟弟妹妹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安抚弟弟妹妹们,“还没有。才刚刚过去一个月的时间,等父亲安顿下来,不忙的时候会写信回来的。”
孩子们这才作罢。另一头,进入军营一个月的谢初尧,刚刚在新兵的比试中夺得头筹。谢初尧如今已经大变样,不说皮肤比之前黑了多少度,脸上从入伍的那天起,就续起了胡须,威风飒飒的白面将军,如今成了村野大汉,土味十足。一同入营的新兵们纷纷恭喜他:“谢兄弟当真了不得啊!咱们这一批新兵,只有谢兄弟被将军点名称赞了,恭喜恭喜!”
谢初尧神色不骄不躁,只淡淡地谢过同僚。又有人羡慕道:“谢兄弟从前是猎户,身体素质肯定不错。听说谢兄弟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若是家里知道谢兄弟拔得头筹,一定也高兴坏了!”
那人说到这里,便问谢初尧:“咱们营里有个叫赵老七的,会写字,谢兄弟要不要托他给家里写一封家信?”
男人摇了摇头:“不必。”
算算日子,离家一个月余,也不知孩子们如何。见宵和砚南每日练武,武艺应该不会落下;只是不知向云有没有好好读书。谢初尧打算再过几日请假回家一趟,等他回去,还是得想办法给孩子们找个先生。一旁同僚们已经从孩子聊到了妻子,更有一个人夸夸其谈:“我家婆娘生的那叫一个白白嫩嫩!又水灵!新婚之夜我掀开盖头,身子都软了半边……”众人哄笑起来。“老英又在吹牛!他就是老光棍一个,哪里讨得到婆娘?”
“就是,快别听他说话了,一会儿老英指不定怎么瞎说八道又该娶三房姨娘了!”
粗汉子们说起家中妻儿,如今月余不曾归家,也都或多或少透着些思念。有人碰了碰谢初尧,笑着问:“哎,谢兄弟,只听你说过有五个孩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家婆娘?”
“就是,谢兄弟,说说呗?”
谢初尧很享受军营中轻松的气氛,也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卸下一身防备,做回自由自在的自己。从前在边关做一军统领时,他常常去帐中听兵士们胡吹乱侃,也习惯了大家的话题绕不开酒和女人。男人硬朗的五官尽是放松,只捡着自己脑子里谷南伊的模样说了几句:“她挺会做饭的,对孩子们也好。嗯,有点胖。”
方才吹嘘自己婆娘如何标志的老英“哇”了一声,追问:“白不白?”
谢初尧看了看身边的大汉,吐出一个字:“白。”
军帐里顿时一阵起哄的声音。“谢兄弟从来不说假话,老英,就问你眼馋不眼馋!”
“哈哈哈,谢兄弟的婆娘,模样一定差不了!”
谢初尧被众人围在中央,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忽的想到,谷南伊好像没有最开始那么胖了?念头一转,谢初尧便想起谷南伊受伤那几日,他看到她形状漂亮的后背上狰狞的伤口如何慢慢结痂,还有她如何哭个不住……男人以为自己会厌烦谷南伊的眼泪,可不知为何,如今能想起来的模样,也只有她哭着的样子最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