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又下了一场雪,这是今年第二场雪了,秀娘也不织了,打算歇歇,现在不难在钱上了,就不用那么紧迫辛苦,全按照自己喜好来就行。
她坐在堂屋靠着窗户边,摆了桌子和茶具,一个人喝盖碗茶。 茶叶是上回群哥去衙门过户田庄给他们买的,还给买了点心,几乎都让淳哥给偷吃了。 摆了个小红泥炉子,带漏斗的陶泥茶壶,炉子边放了几颗红枣花生,烤烤吃,大嫂给做的油酥圈,特意放了糖,香酥可口,就着喝茶美得很。 还有剩下的橘子和冻梨,放一边缓缓。 这是存的最后一点水果,还有罐罐藏水果,还有几牒果脯,这个是今年的新配方,也是秀娘和婶子们一起研究出来的,秀娘出配方,古书上有。 家里有果树,还有酒糟等东西,可以做很多罐罐吃食,还有些鱼货也可以放罐子里储存。 今年的水果都用陶瓷罐储存,用黄泥封住,周边放水,冒泡就是漏气了,腌菜也是如此,泥瓦罐透气做腌菜最合适,例如糟鱼,腌鱼,还有腌肉和糟肉,以及咸菜等。 今年做了不少东西,这有桃子,山楂等果子,自家留了一些吃。 今儿泡的是云南红茶,也不贵,现在李家也喝得起茶了,一年四季家里都有茶,二叔二婶他们定期就买了给送过来。 大家都忙去了,爷爷在酒坊,奶奶和婆婆去串门溜达了,淳哥算是奶奶和婆婆带大的,和老人亲得很,像跟屁虫似的东家窜西家跑着玩,不担心饿着,转一圈回来肚子吃的溜圆。 王嬷嬷和孩子们去族学了,现在王嬷嬷带着孩子们学庶务,族宴,管家理事,算账记账等等,手把手带着干活,下了学也不会那么早回来,忙着呢。 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正好清净的喝口茶。 茶水里放了两颗烤好的红枣,捏着花生吃,就着油圈和水果吃的香甜,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儿泡茶的水是雪水,之前下第一场雪早起爬起来去收集的竹叶上的雪水,夏日里收集的荷叶露水,也喝完了。 奶奶说她和老爷子忒能折腾花样,喝茶的水也能喝出花来。 捧了本书细细品味,一抬头就能看见美丽的雪景,心情极好。 正喝着茶,清儿和群哥回来了。 清儿进门就先找她,抓起盖碗牛饮一般喝了个痛快。 “啊,渴的我嗓子冒烟了。”“糟蹋我的茶了,让你牛饮。”
“不就大红茶么,回头给你买点好的。”
清儿撅嘴。 “今儿忙什么了?”
“忙着算总账,过年要开族宴,大爷爷选了我和英子还有几个人一起干族宴,这回没人帮我们了,让我们统领全局,干得不好要挨罚,干得好了给奖励墨条。”
清儿洗了手坐下来掰着油圈吃。 “呦,你大爷爷这回出血了,肯赏赐这好东西了。”
李家村还没那么富裕,一般奖励是给笔墨书籍等物,这也是花钱买的,村民也挺高兴。 “过年乐呵一下,顺道把学得好的奖励一回,开年还是老规矩,族学的钱还有用呢。”
群哥也凑过来烤火。 秀娘又给俩孩子泡了杯茶。 “婶子,咱家过年出点啥,大爷爷让我问问。”
“我提前跟书店订购了一批墨条和纸,还有书籍十套,文房四宝几套给族学用作奖励;你爷爷和你爹他们给族学捐献二十两银子,族宴上咱家准备了两头猪,一头肉牛,还有十坛好酒,这是咱家出的,不从酒坊走。”
“成,我记下来,一会去禀报。”
清儿点点头,把东西记在心里,回头记上一笔,这是要往族谱日志里记录的。 这是老传统了,以前条件不好还困难,为了让孩子们就近读书,从祠堂开辟了一块地方盖了屋子做族学,当初族学十分艰苦。 连书籍都是大家轮着用,大孩子手抄了给弟弟们用,弟弟们再去一页页抄写,过年前,大家轮番捐献一点东西供应族学。 李家族学是靠全村老少勒紧裤腰带,从嘴里抠出来的粮食和钱坚持到现在的,第一批功名真是苦出来的,却没有当官的,例如爷爷,最后选择了酿酒手艺,支撑全家儿郎读书。 甚至于公爹这一辈也做出了牺牲和让步,李茂这一批长子都一直在牺牲付出,把更好的机会让给了底下的兄弟,让他们能心无旁骛的读书搏功名。 所以李家儿郎出头的长子不多,都是老二老三出头,就是因为当初条件不好。 过年前开族宴,捐献东西,给宗族给族学捐点东西,这是老传统,今年你家,明年我家。 或者我给族学点笔墨,那族宴需要的吃喝用度我家出了,就这样拼凑出来的。 后来就形成了习惯,李家村渐渐不难在粮食和钱上了,每家每户约定俗成都要捐点东西,哪怕一碗米都要记录在日志上。 就算是家里条件不好的孤寡老人,都要拿一碗肉,或一根墨条过来表达心意,全村人帮着干活,杀猪宰羊,返修祠堂等等。 今年村里酒坊赚了点钱,虽然没有分钱,但小钱也有,酒糟让村民拿去卖了,还有人去码头摆摊卖酒,卖糟货,卖果脯等等,少赚了几个钱。 各家各户都给宗族和族学捐了不少,源于今年孩子们很懂事,似乎可以顶门立户了,算账下地采买张罗的有摸有样,像个爷们样。 村民高兴也感激族学,自然舍得掏钱给族学和宗族贡献。 秀娘捐赠了墨条一百根,上好的刀纸一百卷,还有四书五经全新两套,文房四宝五套,公爹他们直接给宗族给了二十两银子,族宴给了猪牛羊。 “下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不用做了,今儿大奶奶给酒坊送饭,我们去帮忙,顺道蹭一口得了。”
清儿摇头。 “嫌我呀。”
秀娘不满的抱怨。 清儿立马抱着她哄哄,“婶子,我最喜欢你了,可你做饭真的不好吃,快过年了,家家都有好吃的,您也歇歇,忙了一年了,我们随便哪家混一口就饱了。”
“对了,你帮我把你大爷爷家的礼送去,我都准备好了。”
“行,你送了什么?”
“送了四书五经一套,底下兄弟也要读书么,还有纸和墨条这都能用得上,还有茶叶和糖果,外加一柄缂丝扇是我织的,你英子姐姐织扇子卖了三十两银子,按规矩是我的师傅钱,但咱关系亲近,我要还礼。”
清儿听了点头,“明白,规矩不能坏,但人情要顾着,可以从别处还礼。”
她抬起下巴表示明白婶子的用意,这也是教她,原则底线不能碰,人情道理也要顾忌。 “对头,你去送礼,嘴甜点,有好吃的油果子,给我拿点回来。”
秀娘从外边回来的时候闻到大爷爷家里做炸货了,可香了,馋死她了。 “三哥走,去给婶子拿炸货。”
“走走。”
群哥笑呵呵的穿上长袄子跟着妹妹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