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中要处理的……是我?”
白岑挣开戚承哲,单纯是怕这家伙又把他扛到肩上,太受罪了。跟在后面就行了,扛着大可不必。 他劝完戚承哲别管他了,刚打算跟在戚承哲后面离开,就听见迟榭说了句这他处理。 处理……什么?迟榭的能力不就是生命力转化吗?他没感觉到? 他疑惑转头,对上迟榭饱含深意的目光。 盯得他心里不舒服。 白岑移开目光,看戚承哲忙左忙右,大脑逐渐放空,发起了呆。 等他发呆回来,发现只剩了两个人,一个他,一个迟榭。 后者仍然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 什么啊,搞半天是找我的。我又犯什么事了啊? 白岑在心底不满。 他走上前,想看看迟榭找自己什么事。 对于白岑的话,迟榭没有否认,他眼见白岑越来越近,手中以力量凝聚金色长刀,神经紧绷,随时要动手。 “我刚刚就在想,你的能力和生命有关,怎么会察觉不到这藤蔓刚刚那么一动,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生命力,现在已经是个死物呢。”
白岑道。 “大概要处理的另有其人吧,总不可能是戚承哲。喏,现在他走了,我留下了。我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要做个了断吗?”
时间仿佛静止。 迟榭听到他的话,心中警铃大震,直觉告诉他:危险! 他再一次感受白岑的靠近,不,该说是逼近。 当机立断,一柄剑飞驰而出,直直刺向白岑眉心! 白岑来不及躲,他看到飞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来,那一瞬间,他在想: 要被被一剑戳死了,直接死遁算了,归还异能的事,以后再说,或者别还了,和这些麻烦事离得远远的。 车上那会也打算死遁来着,可恨戚承哲把车门车窗都锁了,他遁不了。 现实并不如想象。 铮——轰! 飞剑被巨力震开,落在地上,裂隙蔓延至全部剑身,化作金色光点消散。 而过于此同时,墙面被砸穿巨大的洞,白岑看不见迟榭,迟榭也看不见白岑。 迟榭仍旧保持着刚才震动着稳定身体的动作,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握着金色长刀。 白岑停下了步伐,直直站在那。 二人之间,横亘了树干粗壮的藤蔓。 显然求生的本能战胜白岑求死的预想,驱动已经死去的异植保护了自己。 欣然接受死亡比想象中难多了,活下去,大概是生命永恒不变的追求了。 “你……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冷汗从迟榭额头滑落,他预料白岑会是难处理的家伙,但没想到会让人无从下手到这种地步。 拿走了戚承哲的风,现在还能操控异植,更难办的是完全不知道对方怎么夺取别人的能力,这样的对手,他能敌得过吗?! “我们好好谈谈,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在这杀了我,也别想保全自己。就此休战,红枫园基地奉你为座上宾,你还是自由身,无需听从红枫园的安排,而我们红枫园每月供给你一定资源,如何?”
迟榭忙散去了手里的刀,除去武器示弱。 白岑沉默。 沉默的原因是:他被深深误会了。 他甚至还有点委屈,他没想伤人,而且是为了在归还异能前让戚承哲安心点才跟回来,所作的打算也不过没受到伤害前待着,受到伤害立马跑。 “是你先攻击的。”
白岑在空中拂手,分明没碰到那藤蔓一丝一毫,藤蔓却像被无形的手抓住,将它从墙的破洞里拔出,软绵绵丢在一边。 他看清了迟榭的表情,凝重,紧张,警惕,恐惧,似乎还有些强行挤出来的讨好意味。 很难看。 他不喜欢。 “是你先攻击的。”
白岑冷着脸,重复道。我根本没想和你打。
他没说后半句,说出来,他自己都委屈得不行。 迟榭听后,苦笑道:“你大概不知道你刚刚的话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威胁……我向你道歉,虽然你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原谅我。我可以给你把柄,承诺以后供给你资源,至少留我一命,你听过我,也大概了解我的为人,承诺的一定办到。而且现在的红枫园,没第二个人能替代我的位置,留着我还算有用。”白岑摇了摇头:“不需要,等我归还了异能,我就离开,不掺和你们的事。”
迟榭动了动唇,许久,他道:“你来这,真的只为了这个?”
“不然呢?我还要为了什么?”
白岑赌气般的语气说道。
他摆手:“算了,我管你。说吧,你要谈什么?”迟榭没想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而他似乎从这样一句话里顿悟,他面前这人,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单纯得过头了——大概被谁保护得很好,也不知道怎么会和戚承哲扯上关系。 不过,不管白岑以前什么情况,现在的他,毫无疑问有很强的能力。 如果可以,白岑作为红枫园的帮手,那么红枫园从末世幸存的可能会更大。 也许……和白岑交好的方法是以真心换真心呢?从迟榭的视角看,这算是场豪赌。 这个认识让他从高压中缓过来,有了些别的情绪。 比如现在,他心里占比最大的情绪竟然是无奈,他说: “你和我,短暂交锋,我输了,所以你掌握了主动权。我说的谈谈,不是我向你了解情况,而是你向我索求放我一命的报酬。”
“啊?”
白岑道,“这样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那你不告诉我不是更好?现在我知道了,不得狠狠讹你一笔?”
“这里面多的是弯弯肠子,我告诉的是公认的,你迟早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往后你知道从我这吃了亏,报复回来呢?明码标价的,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报复,选哪个,还要考虑吗?”
迟榭哭笑不得,他说:“我有点信你真的是来还异能的了。”
初听没觉得,细想一下,白岑觉得这人是在说他傻,旋即冷哼道: “我不想思考这些东西,你和我直白说话,别的我听不懂。”
“好……” 白岑突然道:“说来,如果没现在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他故意重读拉长了处理两个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迟榭深吸一口气,道:“能拿走使用别人的能力,没见过,当然先留在基地。先安顿下来,派人监视一两个月,看看品行,单纯性格恶劣就控制,杀人放火就杀了。正儿八经的好人,那就是我迟榭的兄弟,当自己人对待。如果可以,让他配合陈组长做点研究。”
“研究?”
白岑冷笑。
迟榭明显感到转变,只在一瞬间,他说出研究两字的瞬间,白岑的表情冷得像结了层霜,面无表情之下暗流汹涌,仿佛皮下换了个人,气质全然不似方才。 那股寒意凌冽刺骨,但转瞬即逝,白岑很快就恢复成初见时的样子,平静温和,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迟榭将种种猜测藏入心底。 白岑道:“那现在怎么?”“戚承哲说,你刚刚觉醒,甚至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刚才我观察你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觉醒的,或者已经在末世摸爬滚打半年的人。”
“为什么?”
白岑问。
“遇到危险,作为弱小的人类,你该害怕,该紧张,本能让每个人都想要逃离,不管你有多大的勇气。再退一步,也该做出防御架势,至少离异植远一点。可你知道你的表情吗?什么也没有。你摔倒了,受伤了,不会检查自己的伤口;你看着戚承哲着急忙慌地左右扶人,看那可能要了你的命的异植,只是看着。”白岑歪头,问:“不能是我被吓傻了吗?或者发呆?”
“吓傻可不是你那种反应,发呆……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发呆?”
嗯?为什么不能?白岑想,瞧不起谁呢,发个呆怎么你了。 “我知道它没劲再搞事了,我不怕它,不是很正常?”
“你不去确认一下,就笃定它不会再动。我的能力就是生命,然而我甚至没有你对那藤蔓的生命状态灵敏,这也是异常。”
“……”有,有道理。行家面前耍刀,还耍得挺好,行家看他不顺眼,合理。 “还有……你挡下我的攻击……哈,能说我怀疑你曾经夺取了很多人的能力吗?夺走一个能操控异植的人的能力,你就能做到操控那个藤蔓了吧?哈哈,我头一次知道原来死了的异植也能被操控。”
白岑沉默片刻,说道:“你想太多了。”
迟榭道:“我现在这个身份,总得多想点,由不得我。”
“好吧。我不太想解释我自己的事,你爱想就想去。”
白岑简直没法理解这样的脑回路,见人就怀疑,又想起了以前看的小说里面勾心斗角的剧情,他突然发现自己就是那种活不过三集的。 他刚回神,就听到迟榭这么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你从哪来?”
白岑觉得,自己和迟榭大概算是关系缓和了,想着,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决戚承哲异能的事,还要在红枫园待些日子,好歹和人家首领打好关系,为显得亲近点,他要坐在迟榭旁边。 这一次靠近没有受到抵抗,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来到了迟榭身旁。 迟榭已经站起身,他指了指一边完好的会客厅。 于是两人在这一片狼藉里突然岁月静好了起来。 “你问家乡还是什么?”
“不是家乡。是想知道来这前在哪生活。”
“家里。”
“家里?”
迟榭有点吃惊,“末世半年,你都在家里?”
“对。”
“有别人吗?”
“没,我一个。很值得惊讶?不是时不时有家里窝了好久的人被找到?”
“不,不太一样。我们碰见的都浑身发臭,蓬头垢面都算往好了说,胆子小,被找到时都神经兮兮的,像这两个月的,全饿得瘦成骨头架子了。这些人比从别的基地跑来的人难安顿得多,一想就头疼。”
“哦。那你觉得我该从哪来?”
“从……某个基地的强者手下来吧,人际关系简单,衣食无忧,养尊处优。”
“啊……我觉得……” “什么?”
“我觉得你在放屁。”
“当然没有……”迟榭捂脸,“如果被那个强者误以为我们绑架了你,和红枫园结仇了怎么办?我当然在认真考虑啊。”
白岑更觉得他在说屁话,他又不是傻子: “你刚刚还说,原本的处理方法是留在红枫园几个月。怎么,以前不怕,现在刚刚怕了?”
“不……” 白岑发现迟榭的身体有些奇怪,凑近了才发现他在发抖。 心下一惊。 得罪一个强者原来这么可怕? “小哲不是说,他从白夜城把你带出来的吗?”
“你放心,我和他们没……”白岑着急要解释。他正好住在白夜城,和白夜基地没一点关系。 然而他没必要解释了。 迟榭挪开了手,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笑: “我们红枫园,刚好和他们有仇!”
所以……发抖不是害怕,是笑得发抖?! 白岑有些恍惚。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真是这么想的。”
迟榭笑道,“平时忙基地的事没点娱乐时间,你权当我的恶趣味。”
恶趣味?什么恶趣味?抢别的基地的人?还是在对着剑拔弩张刚刚缓和了一点点关系的人开玩笑? “别那么看着我,我刚刚真的被你吓死了,以为我终于要栽了,明明以前见了那么多生死了,轮到自己头上居然这么难接受。”
迟榭笑着,语气中透露着疲惫,“你脾气好,不能包容包容我吗,缓解缓解我的紧张。”
对于迟榭的话,白岑感到一阵落差,好像迟榭这样的人,作为一整个基地的一把椅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一样,可当视线落在迟榭的面庞,他不禁问道: “你多大了?”
“二十七。三岁这种低级玩笑我不开。货真价实,二十七岁。”
白岑一惊,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个经历过风雨的成熟的领导者,他比想象中还要年轻。 他想到听说的关于迟榭和红枫园的事,思索片刻,喃喃道: “我该告诉他,要小心陆决吗?他现在知道这个人吗?”
“嗯?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白岑忙回神:“哦,没事,这个以后说吧。”
“好,我们先下去吧不然小哲得急疯了。可惜这么一栋楼了,唉,以后实验室单独放开吧……还有那些器材……” “戚承哲?他干嘛不上来找你?”
“他没那么傻,没了异能还冲上来拖后腿。”
“这样啊,我以为他是……唔,我又先入为主了,我以为他是莽汉来着。”
迟榭起身,向门走去。 “等等,你的腿……”白岑出声,“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说罢他追上去径直蹲下,迟榭僵住了身子,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现在还在流血,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吧,实验室应该有酒精。”
他正要起身翻找,却忽然发现异样。 “哎?我的手……” 白岑的手沾上了迟榭小腿伤口流出的血,而他横在手心的伤口,明明已经不再流血,甚至结痂,此时却仿佛活物般轻微蠕动。 像在渴求什么东西,为了得到它想要的,它甚至将自己拉扯得再次裂开。 直到迟榭的鲜血从指尖流下,与它相触。 白岑猛然抬头,正碰上迟榭低头,惊愕的目光直直相对。 “你的异能?!”
“我的异能!?”
两人都感受到了: 迟榭的异能,竟被白岑的能力捕获了!!!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现在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信任了!死遁吧!白岑悲怆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