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恩人 乡亲们愿倾家产
牵肠肚 李翠儿智探白帆 贺玉富在城里没打听到白帆的确切消息,回到贺村稍加休整,又接连出两拨人马探消息,结果都无功而返。贺玉富又派二愣子返回县城找于辉,因李忠河封闭消息甚严,未打探到确切地点,大概在监狱关押。 白帆被抓走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焦急万分。郭英焦虑过度,一病不起。贺大章的伤有所好转,可心病难除,一天到晚唉声叹气。他让儿子把贺玉富找来说: “玉富啊!白大哥被抓走这些日子,我们尽力做不少的努力,总是打听不到白大哥的情况,郭英大嫂也病倒了,我看这样下去怎行,得想想法子,尽快找到白大哥。我就不信县城巴掌大一片地方,人能上天入地不成!”“是啊,咱去几拨人马,县城也摸过一遍,可就是摸不到白大哥的确切情况,要不我再去一趟吧。”
“这段没能顾上队里的事儿,许多事等着你来处理,你留下来处理事吧,还是我去吧。对了,派人站岗放哨的事得尽快落实,如果上次咱们有岗哨的话,白大哥不至于被抓走,咱也不可能吃这么大的亏。”
“你这伤刚好些,怎走得路啊!你去我不放心。站岗的事儿,我安排下去,排班日夜执勤。”
“让铁蛋他妈用架子车拉上我进城。再说,一个病歪歪的人打听消息,不会引起人注意。”
“我看还是派其他人去吧,你那嘴肿得连馍也不管吃,整天只能喝些稀粥,出外诸多不方便,哪还再经得住折腾啊!”
“我和铁蛋妈合计合计再说。咱村能出外办事的人不多,打打杀杀在行,耍点子办事不中,都是些老实头。”
贺大章忧心地说。
自从营救白帆失利后,贺玉富认为失利的主要原因是情况不明。眼下,贺村人空有一身功夫没处使。当今形势与战争年代相仿,头脑里警惕的弦再不绷紧,说不定接下来还要吃大亏。如何办?贺玉富找村里上年纪的人商量,寻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来保护贺村,保护贺村人安全。 石磙爷说: “要不俺还像过去对付鬼子和国民党的军队那套办法,村头设人站岗放哨,弄个消息树啥的。”贺大章说: “放哨这法子不错。打游击时,为防止敌人偷袭村庄,白大哥要我们民兵设岗放哨,白天干活时派人放哨,夜晚休息时,民兵轮班巡逻,发现敌情敲锣示警,各自做好准备。自打民兵放哨巡逻,敌人偷袭我村再没得逞过。”
贺玉富想了想说: “放哨好是好,可如今不是战争年代,怕乡亲们心里没敌情,流于形式,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还没敌情!上一仗机枪打得像放鞭炮似的。无非他们不敢往人身上放枪,不然,咱村人可就惨了。”
三木爷说。
贺大章说: “咱是不是从中青年中挑出功夫好的,成立卫村队,选出正副队长,平常负责村里的警卫工作,一旦有情况,卫村队先上。”“好!大章的主张我赞同。”
贺玉富说。
其他几位也说这法子不孬。贺玉富见大伙意见一致,就说: “那好,咱说干就干。”贺玉富挑出三十多个武精力壮的男社员,组成卫村队,由他任队长,二愣子副之。卫村队队员回家找出多年没派上用场的大刀长矛,宝剑钢鞭之利器,又去岗谭镇铁匠铺打些扎枪头,寻些白杉竿子装上枪头系上红缨。二愣子腰里缠着祖上传下的九节钢鞭,威风凛凛。个个队员练功衣帽打扮,手执武器,威武瘆人。贺村拉出护村队伍,随后不少村效仿,相继成立民间武装护村。 贺大章一再坚持要去城里找白帆,贺玉富一时又没合适的人选,心里焦虑不安。贺雷妈见丈夫固执,心疼丈夫,她和队长商量她要替丈夫进城找白大哥。 贺雷妈自幼逃荒要饭,见多识广,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头脑灵活,善于随机应变,曾为八路军送信凭机灵骗过鬼子…乡亲们信任她,若派她进城打探消息,相信她一定不负众望。贺玉富经过再三考虑,终于同意由她代表全村人进城探望恩人白帆。郭英听说贺雷妈要进城,她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来到大章家,要和贺雷妈同去城里寻丈夫。 贺大章听郭英说也要进城,劝说道: “郭大嫂,你还病着走不得路,在家候信吧。铁蛋妈替你去,她一定会找到白大哥,你放心吧。再说,铁蛋妈她啥没经历过,再难的事也难不住她。如果你带病前去,行动不方便不说,乡亲们也不会答应!让俺们以后还咋面见白大哥啊!”
“郭大嫂,此去俺一定打听到白大哥的情况,好让贺玉富尽快想法子营救白大哥回来,你放心吧。唉,也不知这些天白大哥被折磨成啥样子。”
贺雷妈说。
提到丈夫,郭英又伤心落泪。她想到丈夫困难后,全家人所受到的不公,所遇到的一双双冰冷的目光和一张张无情的面孔。只有贺村人真心爱戴他们,像亲人一样关心他们,为保护丈夫,乡亲们不惜性命拼斗。丈夫被抓走后,乡亲们连夜追到城里打探消息,实施营救。为救丈夫,乡亲们吃不下睡不安,一次次派人进城探情况。俺全家人来到贺村才感觉真正到了家,才有家的温暖,贺村人是俺靠得住的贴心亲人啊!眼下,一个善良的农家妇女,不顾一切独自进城为救丈夫奔波。郭英心里十分感动,哽咽无语,热泪盈眶。她实在不忍心让善良单纯的女人独自去闯县城,就提议说: “要不然叫小川和她婶一同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孩子上学要紧,功课耽误不得,让孩子好好上学,心无旁骛。此去如果顺利的话,俺很快就赶回来了。”
贺雷妈说。
进城寻白大哥,大章夫妇商量给白大哥带些啥东西呢?夫妻俩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发愁。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咩…咩羊叫。贺大章眼前一亮,他和老伴说: “铁蛋妈,要不咱把小山羊宰了吧?蒸些包子什么,好让白大哥补补身子。”“唯一的小山羊是全家人经济来源的希望啊!再说,没了小山羊,怕孩子受不了。”
贺雷妈无不担心地说。
“稍等缓过劲来再买只羊给孩子。 夫妻俩商量定,贺雷妈去请二金爷来宰羊。 翌晨,贺雷妈洗好红薯放锅里,吩咐铁杠烧火,她急匆匆出门了。须臾,贺雷妈回来身后还跟着二金爷。 二金爷,村西头住,大号贺得运,五十来岁,精瘦的身材。他是贺村唯一敢杀牲畜的人。二金爷相貌丑陋,一颗小脑袋上几根稀稀的黄发,一双眼睛又小又圆,眼角处常糊着些眼屎,一张大烟鬼似的刀鳅脸,黄中透着灰色,加之骨瘦如柴的弱小身子骨,像个病秧子似的。别看二金爷其貌不扬没长相,可他有一手人人称赞的宰杀牲畜绝活儿。加之,他心底善良,为人诚实厚道,乐于助人,热心肠的性格,在村里和四邻乡村很有人缘。每逢年关他成了大忙人,东村请去杀猪,西村约去宰羊,从早忙到晚,总是乐呵呵的。二金爷宰杀的本事儿,也不知他从哪学来(被抓壮丁几年跑回就会了),他操刀在手,那才叫在行,不管是大牲畜还是小牲畜,一刀下去准能玩完。然后,再看他煺毛、剥皮、开膛破肚、剔骨刮肉,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完事儿,人送绰号——麻利贺。 贺雷妈说: “二金爷,饭快好了,要不咱吃过饭再干?”“李大姐(当地习俗,长辈对旁系晚辈媳妇的尊称),你别忙活,等干完活回家吃去。”
“那哪成呢,麻烦您干活咋能不吃顿饭呢!俺心里过意不去哩。”
“没多少活儿,一会儿就完事儿,不误回家吃饭。再说在这吃饭耽误工,上午还要出工,今早就少挣三分呢。”
二金爷说着找来石头,往脸盆内倒些水,蹲下身用手蘸着水开始磨刀。
贺雷妈听二金爷抱怨少挣工分,她说道: “那好办,回头我和记工员说说,把俺家的工分扒给您。”“你这是怎么说的呢!你也不是为你自家事要我帮忙的。再说了大章受伤,还有眼前所做的一切,你们都为啥,不是为一个义字吗!再提工分,俺就不干了。”
二金爷有些生气,说话吐沫星子乱飞。
贺雷妈见二金爷不高兴,急忙改口说: “那好,那好,有劳您了。”二金爷磨着刀,贺雷妈转身出去。铁杠不知母亲和二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旁瞪着双迷惑不解的大眼睛观望着。 须臾,贺雷妈手里牵着咩…咩叫的小山羊回来。铁杠望了望二金爷手里的刀,心里似乎明白了。转而铁杠把目光移向小山羊,见又小又瘦的小山羊立在寒风里全身颤抖着,像是已知自己的命运似的,咩 …咩…叫个不停。铁杠不知母亲为何要这样做,他心里可怜小山羊,不管怎说是条生命啊!小山羊就要没命,铁杠心里接受不了,把愤恨移向二金爷,心里非常恨这个 “刽子手”。二金爷要对小山羊下毒手了,铁杠终于控制不住愤怒,哭闹起来,双手搂住小山羊的脖颈不肯松手。 贺雷妈见孩子这样,劝又劝不下,无奈动手打铁杠一巴掌。铁杠挨了打,仍然抱着小山羊的脖子不肯松手。也难怪,小山羊是铁杠在暑假里起早贪黑拾麦穗换来的啊,又是他一把把草喂到如今,和小山羊有感情了。今儿个见小山羊要没了,他心里承受不了。后来,还是大章拖着病身子走来,好劝歹劝又答应以后再买只好的还他,这才把铁杠硬拉走了。 铁杠特别喜爱羊。他望见别人家雪白的小羊羔,心里就痒痒,梦想着能有只属于自己的小羊。学校放暑假,铁杠心里计划着拾麦穗换只小羊羔。每天早上天还没亮铁杠就起床,灌瓶水,拿上个干馍,擓上篮子出发了。夏日的天,骄阳似火,十几岁的孩子,头顶烈日,脚踏发烫的热土,辛苦一天才拾回二三斤麦籽。贺雷妈见儿子一张脸晒得关公似的,黝黑的皮肤像煳了,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再去拾麦子。可每当母亲上工走后,铁杠照常去拾麦穗。一个麦季的艰辛,铁杠换回一只刚刚满月的小羊羔。铁杠望着属于自己的小山羊,却把辛苦忘得一干二净,心里高兴极了。从此,铁杠和小山羊为伴,生怕渴着饿着它,得空牵着小山羊让它啃青草,逐渐和小山羊有了感情,小山羊成了他生活中的小伴侣。好不易把小山羊喂养这么大,二金爷来了,眼见小羊就没命了,他心里悲痛,接受不了现实,弄不明白父母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贺大章劝走铁杠,贺雷妈对站在那发呆的二金爷说: “二金爷,快动手吧。铁杠这孩子不懂事儿,您见谅啊。”
铁杠哭闹,二金爷心也软了。他向贺雷妈说: “多大的孩子啊,也真难为他。平日里常见他牵着小山羊去放,喂这么大有感情了,要不咱给孩子留下吧。”
贺雷妈何尝不想给孩子留下,可拿啥去看白大哥呢?目前白大哥更需要它啊!她无奈地说: “二金爷,别听孩子的,让他哭闹会儿就过去了。”
小山羊很瘦,宰不出肉来,连骨头带肉总共有三十来斤。贺雷妈把羊骨头放在锅里煮着,把羊杂水洗净,准备给二金爷送去,算是给他的回报。送杂水或羊头,是当地谢师傅的规矩。二金爷说啥也要破例,坚辞不收,贺雷妈只好送他家去。可贺雷妈前脚刚到家,二金爷后脚赶来。二金爷气喘嘘嘘地说: “这算啥事呀!又不是过节的时候,再说是为啥事啊!俺也要拿些金贵物出来表表心意才是,咋还有脸再往回拿呢。”
贺雷妈解释说: “二金爷,进城带的东西,俺都预备下,那是谢您的,不能从俺这坏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那都是人定的,咱说了算。对了,李大姐,多用些醋杀杀下水,拾掇好给白县长带去吧。”
二金爷说着从怀里摸出几个鸡蛋说:“家里就剩这些,多少是俺的心意,请给白县长捎上”
贺雷妈知他身子骨弱,平常也舍不得吃个鸡蛋补补,都攒下换盐换灯油了,不忍心留下。二金爷执意不肯,放下鸡蛋去了。 当晚,贺雷妈把家里的白面全和上,在面盆上捂条棉被。她把羊肉洗净剁碎,掺进棵大白菜和几个萝卜,放进些葱姜等,调好包子馅。 铁杠还在怄气,不肯烧火,贺雷妈只好让大女儿大枝来烧锅。不一会儿烧开锅,沸水上下翻滚着,满屋里散发着扑鼻的肉香。羊汤熬好,贺雷妈给小川家和二金爷家送过些,又给丈夫和孩子各盛半碗。铁杠知汤是小山羊的骨头熬的,不肯喝,眼睛红红的,嘴撅得老高。晚饭后,郭英领着孩子过来帮贺雷妈干活儿。 铁杠正不高兴,见了大山,俩人耳语几句随即拔腿向门外跑,俩人找村里的玩伴耍去了。 白小川来到厨房,见大婶把一切都准备好,她开始动手盘面。盘好面,贺雷妈和郭英揉面的揉面,擀皮的擀皮…不一会儿就包好包子。 乡亲们知贺雷妈去城里寻白帆,陆续送过来自家的“心意”,大都是几个鸡蛋。贺雷妈理解每家的心情,都收下,然后把鸡蛋煮熟准备带上。 大枝坐在灶火间烧火,灶膛里通红的火苗儿映在她那小脸颊上,好像秋天的小红苹果。白小川干活很利索,只见她扭动苗条的身段忙前忙后,漂亮的脸蛋罩上一层红晕,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白小川望见灶间的大枝,红红的火苗映在她那稚气十足的脸上,使白小川又想起她的哥哥贺雷…她这么小就要帮家里干活儿,使白小川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爱怜之情,她赶忙走过去换下大枝…… 一切忙停当,已是午夜时分。贺雷妈送走郭英母女,歪在灶间和衣而卧,刚迷糊一会儿鸡就叫了。她翻身起来,动手为丈夫和孩子做好早饭。担心饭凉,她又把饭放回锅里捂着。她来到堂屋唤醒丈夫,安排丈夫别误孩子上学。贺雷妈刚刚收拾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