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望着白小川跑走的背影,心里纳闷。突然,他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急忙转身进屋,见侄儿的照片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他来到床前,拿起那本《金瓶梅》,发现夹在书里的信不见了。他不愿接受信被白小川拿走的事实,仍到处寻找。他弯下腰找遍床下床上、脚地上、床头缝里、墙旮旯里,哪还有信毛啊!他不得不承认白小川的离去,宣告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等于零。他恨自己太大意,找白小川之前,咋忘了信件这茬啊!真是大意失荆州啊!他拍着额头叹息一阵。
王连仲自答应给侄儿谋媒后,就留意来往的信件,把来自部队上寄给白小川的信都扣下。前两封信他拆看后,模仿字体改些内容,故意丢在校园里让学生捡去传看,旨在制造谣言,给白小川施压,使她碍于谣言压力,不敢再与贺雷通信。久不往来,渐渐俩人的关系就会疏远,这时他再略施小计,拆散俩人的情缘易如反掌。 白小川从王连仲处发现贺雷寄给她的两封信后,她彻底转变对王连仲的看法。后来,不管王连仲以任何理由找她谈话,威胁她,她始终拒绝他不理他。王连仲恼怒,随即把她的学习代表拿下,算是对她的报复。 五月中旬,学校安排的课程比较紧,大多数学生感到学习很吃力。据校方讲,岗潭镇完中的教学进程落后了,为赶上去,学校领导要学生上早晚自习,利用两个自习的时间讲新课。为了学生的安全和不误学时,校方腾出房子做学生宿舍,供离家远的学生住校。校方共腾出十间房子,六间作男生宿舍,四间作女生宿舍。床不够,弄来豆秧麦秸打地铺,学生自带铺盖,过起集体生活。女孩子住在一起,俗话说三个女子一台戏,每日里唧唧喳喳非常热闹。 中秋节前的一天晚上,更深人静,星疏云淡,玉兔像个胆小害羞的小姑娘,躲在云彩的后面,时不时地露下脸,又迅速躲了回去。 余雅凤白天带领学生学了一天农,收工回来觉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试了体温有些低烧,吃片安乃近睡下。零点刚过,一个黑影像幽灵似的遛到雅风住室窗前,耳贴窗户听了听,然后像鬼火似的,一闪到了门口,左右望了望,从腰间摸出个东西,拨开门栓。一切动作非常熟练,没半点声响,好像一个身怀绝技的梁上君子。黑影对屋内似乎很熟悉,进得屋来蹑手蹑脚直奔余雅凤睡床而去。黑影听着余雅凤那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淡淡月光依稀可见余雅凤只穿着中衣和抹胸侧躺着,裸露着雪白的美腿,高耸的臀,丰满的胸,透着诱人的酮体气息。眼前的情景,使黑影呼吸急促起来,口干舌燥,欲火难控。黑影下意识地咽口唾沫,觉得脑袋在渐渐膨大,哪还能自控行为,只见黑影如饿狗般扑过去…… 疲乏和药的作用雅风睡得很深沉。她在睡梦中觉得有只手在身上乱摸乱揉,胸口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从梦中惊醒,顷刻间意识到遇上流氓。她刚要喊叫,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嘴巴。她拼命挣扎,几次试图掰开那只罪恶的手,都没成功。她心想,这下完了,不觉急出一身冷汗。想到名声贞操,她不甘就擒,拼命反抗,运足全身气力,屏住呼吸,手脚并用,乱蹬乱抓。黑影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占有她,不顾她的反抗,一手捂住她的嘴,腾出另一只手去卡她的脖子,想把她致昏。搏斗中,黑影捂着嘴巴的手一松,被她挣脱抓住时机大喊救命。可她刚喊出救命二字,又被黑影捂住嘴巴。见她喊救命,黑影红了眼,用拳头猛击她的太阳穴,奋力压住她的身子,腾出手来扯她的中衣,只听哧啦一声,中衣被扯下扔在一边。眼看她的贞操就被染上污点,悲愤的泪无声地流淌。她要想法保住贞操,甚至不惜以生命去捍卫。此刻,不知她哪来的力量,膝盖胳膊肘并举用力把黑影掀翻床下,趁机大喊救命。黑影慌了,但仍不死心,急忙去捂她的嘴,慌乱中一个手指滑落在她的口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顺势死死咬住,只听咯吱一声,一节小母指被咬掉,疼得黑影眼冒金星,霎时,欲火也熄了,乱蹦乱跳,不敢出声。她大呼“救命啊!抓坏人啊!”黑影见大势已去,爬起来,赶忙抱起衣服,惶惶而逃。
闻呼救声赶来的师生,倘若快一步,就把黑影堵在屋里了。师生进屋来,一个同学划着火柴点亮油灯。大家见屋里凌乱不堪,余老师身裹床单,嘴角挂着血迹,披头散发,浑身乱抖,已哭成泪人。人们见这般光景,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位女教师愤愤地说: “是哪个挨千刀的,逮住非法判他不可。”“刚才我来时,在前排房转弯处,碰到一个人。见他裸着身子,吓我一大跳。”
一个女学生说道。
“你看清楚是谁吗?”一个男生问道。
“怎么没有呢,他是……”那女学生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不管大家再怎么问,她像是喝了哑药似的,不说话只管摇头。原来她见余老师受了凌辱,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 余雅凤在黑暗中只是感觉那人像是谁,没有确切证据,不敢下绝伦。此刻,老师学生来了一大片,她意思到事态严重,晓得她的指控很关键,也不好乱讲。大家问她,只是哭泣不语。 “男同志请回避一下,给余老师收拾收拾。”一位女老师喊道。
男同志退到屋外。白小川和两个女同学迅速找来衣服帮余老师穿好,又打盆水给她擦洗。这时才发现余老师颈部脱层油皮,身上道道伤痕,嘴角挂着血迹并无大碍,那只是断指的血。见此景,仿佛余老师是电影里刚刚受过敌人严刑拷打,宁死不屈的钢铁战士似的。一位大嫂关切地问余雅凤,“哪里受了伤,是否先去医院?”余雅凤摇了摇头。
一位上些年岁的,张老师的爱人顾大嫂靠近余雅凤小声问道: “余老师,你也别光顾哭了,看下面咋办?”余雅凤抬起头睁开哭得像桃子似的双眼,望顾大嫂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哭泣。 顾大嫂见余雅凤话不说一直哭泣,心想,十有八九是吃了大亏。要是这样,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遇到这事儿,可不是玩的,万一想不开会出人命哩!顾大嫂压低声音问道: “余老师,被那人占去便宜没有?”
余雅凤点下头又摇下头,仍不说话。须臾,她似乎想起什么,哽咽着说: “我…我咬断他的一根手指,要不……” 顾大嫂是个精明人,已明白余雅凤的意思。顾大嫂也是个女人,懂得贞操对女人有多重要。她像是给余雅凤恢复名誉似的大声说: “没让那坏蛋占便宜就好!我们决不会轻饶这个孬种!”
顾大嫂这大嗓门是嚷给房外男人们听的,免得他们瞎猜乱传的。 余雅凤穿好衣服,男同志进屋来,一位有经验的男老师说: “快把手指头找到,那可是罪证,得保存好,公安破案用得着。”
“是啊,看谁没了手指头,那人准是罪犯。”
一位同学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其它情况出事故恰好也掉了手指呢?像切菜、铡草、操作机器等,都有可能造成断指。这要看时间、地点、伤口的吻合,还要看有没有作案的时间……”一位戴近视眼镜的男生说。 “少说几句吧,我们的福尔摩斯大侦探,咱们还是先把罪证找到才行。”玉莲说道。
大家移灯过来,忙乎一阵,仔细找遍,也没找到罪证。还是女同志心细,像篦头发似的篦几遍,终于在床旮旯里发现一个像花生米粒大小带着指甲的小指头。倘若不是带着指甲,谁也不会认为那一丁点肉就是手指头。顾大嫂找块布,把罪证包好,几个女生扶着余老师去公社报案。 老校长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公社,大家领着余雅凤已敲响胡公安的门。 如银的月光静静地泄在地上,风儿摇曳着杨柳,树影婆娑,好似少女炫丽的舞姿。公社大院里很静,平常离家近的人,天不黑就都回家了。胡公安是特殊岗位,要抓阶级斗争,提高警惕,随时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活动,每天夜晚留人值班。 敲门声和喊叫声打破夜晚的宁静,也惊醒在梦周公的胡公安。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顺手从枕头下拽出二八盒子炮,边穿衣边问道: “谁呀?”“胡公安,俺们是完中的。学校出事了,您快起来吧。”
顾大嫂说道。
胡公安这才划着火柴点亮煤油灯,打开门,人们鱼贯而入。乍看这阵势,胡公安吓一跳。不过,胡公安是有经验的老公安,他见此情,意识到发生了大事情。 胡公安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问道: “发生啥大事?看把你们一个个吓成这个样子!”余雅凤哭诉了经过,其他人又讲了听到呼救声跑去后看到的情景。 胡公安说: “姑娘,你放心,这案子好破,坏人他跑不掉。”
胡公安说着站起身,要去看现场。
胡公安手拿三节手电筒,在余老师的卧室前后转悠一阵子,又查看过窗户、门和门框,仔细查看房间里打斗的痕迹后,胡公安阴沉着脸问: “原来房里就是这样子吗?”大家见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话。胡公安又问了一遍,一个男生才说道: “我们进来就是这样子的。”
一个女生说: “不是这样子的。我们进来后,见余老师裸体躲在床单里,地上有扯破的裤头…… ” 没等那女生说完,顾大嫂用手拉拉那女生的衣襟。那女生也机灵,急忙缄口。顾大嫂拦她话的意思怕余老师万一失身,被胡公安弄出真相来,余老师的名声要紧。 “裤头呢?”
胡公安问。可谁也没回答他。胡公安催促说:“破裤子是最重要的证据,有了它好破案,好定性。”
“对了,胡公安,有节坏人的手指头,这算不算证据?”
顾大嫂问。
“你怎么不早说!当然是最最重要的证据。”胡公安听说有证据,像是行走在沙漠里将要耗尽能量的人,突然发现前面有块绿洲,显得异常兴奋。
胡公安看了用一小块布包着的一节手指头,一时高兴得忘记追问破裤头的事儿,转而他问余雅凤: “姑娘,你回忆一下,平常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特别是对你有过妄想或不轨行为的人。”余雅凤听胡公安这么问,她心里虽有怀疑的人,但当着那么多人,怎好点名道姓呢!再说也没确切证据,这可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声誉问题啊!胡公安见她面带难色,心想,这姑娘心里一定有话不好讲,就不再追问了。 “这案子包在我身上,请各位放心。再说罪犯断了手指,得去包扎治疗吧,我一会儿去卫生院、所有的诊所查查,他跑不掉。”
胡公安顿了顿对大家说:“今天晚上大家要提高警惕,天还早呢,都散吧。”
胡公安说罢,继续查案子。
胡公安在当地百姓心目中是一位很有名气的老公安。谁家被盗或哪个生产队的庄稼被偷,他到现场转悠一圈,就知是那个村的人干的,不出三天丢失的东西准给你送回来。这一带的老百姓都信任他。 大家听胡公安说案子好破,都松了口气。送走胡公安,大家先后散了。两个女生扶着余雅凤回到宿舍,老校长也跟过来。老校长说: “余老师,你要想开些,要相信组织一定会抓住坏人的。”转而,他对两个女生说:“你们俩今晚留下来陪陪余老师吧。”
第二天上午,学校没上课,学生扎堆议论昨晚的事儿…… 不知胡公安什么时候又来到学校,同学们见到他时,他忙得满脸的汗水像清晨挂在禾苗上的露珠儿。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福尔摩斯,听人议论说她是县里来帮破案的侦探专家。 余老师出事后,就没见王连仲露面,胡公安让人找遍学校和岗潭镇的大小单位,也没寻到王连仲。胡公安叫人弄开王连仲的房门,这才发现平时放在床头的小皮箱子不见了。女专家和胡公安怀疑王连仲是罪犯,并断定王连仲已畏罪潜逃了。 胡公安一脸严肃,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显得非常老练。女专家更是胸有成竹,她和胡公安耳语几句后,就匆忙走了。女专家来到公社,打电话向县公安局汇报情况,描述王连仲的相貌特征…县公安局领导立即制定方案,组织人员迅速出动,封锁各条交通要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安人员很快在通往外省的公共客车上抓获在潜逃的王连仲。 余雅凤事件的证据锁定王连仲,又有女学生勇敢地站出来指证王连仲。王连仲被法院以强奸、猥亵妇女罪判刑。 不久,余雅凤也离开岗潭镇。从此,谁再没见过她,有人说她支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