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顶楼天色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间或刮起一阵阵冷风。韩颂身材异常消瘦,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尤其宽大,一阵风从领口灌进去,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可她连动都不敢动。此刻她被掐着脖子,扯着头发,被人死死压在天台上,半边身子探出栏杆外。而那个动手的人,眼中满是疯狂,神色讥诮地看着她,“怎么,知道怕了?”
“你想要的都已经到手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她不明白,自己已经身败名裂,甚至被驱逐出高家,杨嘉昕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杨嘉昕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我也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你占尽?”
韩颂猛地睁大眼睛,她在说什么?杨嘉昕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对着她一字一句道:“没错,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韩颂脑子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杨嘉昕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看在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一切都是卫淮让我做的,包括两年前给你下药。”
韩颂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浑浑噩噩,只看见杨嘉昕的红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说什么。怪不得当时有那么多人出现,怪不得她查不出一点线索,原来一切都是卫淮事先安排好的。事后他跑来退婚,还把所有的过错扣到她头上,他没一点损失,却让她变成了一个笑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心中的恨意瞬间把她淹没,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她?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使劲挣扎,想要推开杨嘉昕。杨嘉昕把她往前一推,看着如同落叶一般卷进秋风中的韩颂,笑得嚣张至极,“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妹妹。”
韩颂不受控的朝地面坠落,没有任何悬念地砸在了水泥地板上,血肉横飞,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天空,再没有一丝气息。她死了,死在自己二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她的死没有激起一点波澜。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再加上她患有重度抑郁症,有自杀的倾向,调查结果初步判定是自杀。怎么可能找到证据,他们精心安排了这场谋杀,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韩颂如同幽魂一般在自己的墓地周围飘荡,冷笑看着前来的宾客一个个离开,甚至连她的父亲,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一刻都不愿意多待。空空荡荡的墓园里,只剩下哥哥高霖北和小舅舅韩呈让。只有他们,才真心实意为她伤心。曾经她和高霖北为了胡可菁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一度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不过看见高霖北抱着她的尸体失声痛哭,那一刻,韩颂原谅他了。看着此刻眼眶泛红的男人,她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手臂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高霖北好似有感应似的,忽然抬眼看她。韩颂心头一阵狂跳,他是不是能看到自己?可他的目光穿过她的身体,聚焦在她身后的墓碑,韩颂瞬间失落下来,原来还是看不到她呀。韩呈让拍了拍高霖北的肩膀,“回去吧。”
高霖北深深看了那墓碑一眼,“小颂,哥哥有空会再来看你。”
他们也要离开了。他们还会到墓园来,可下一次,真的还能再见吗?韩颂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想要多陪陪他们。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身影闯进视野,她的眼睛倏然睁大,纵使知道他看不到自己,还是吓得不住后退。他怎么会来?他们没见过几次,就算见了面,不过是点头打招呼的关系,除了那一夜的意外,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韩呈让也看见了他,冲上前去,对着他就是一拳。“你他妈还敢来。”
霍廷越被打得一个踉跄,嘴角溢出一条血线,额头的头发散了下来,遮着左边的眉毛,看起来多了几分年轻的朝气。他没有还手,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她能活过来吗?”
韩呈让怒意不消,“马上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霍廷越垂眸看向手上的菊花,绕过韩呈让,停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弯腰将手里的黄色菊花放下。韩颂怔住了,讷讷地看着他,他脸上那是……悲伤?他在为她伤心吗?“我很抱歉。”
他的声音低沉,很快消散在风中。韩颂抬眼看他,他也觉得自己因为那件事,所以选择了自杀吗?为什么没人发现她的死有蹊跷。韩颂心里又悲又恨,既然能让她留在这世上,为什么不能让她化成厉鬼为自己报仇。为什么那些害她的人可以逍遥自然,而关心自己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受伤。或许因为她身上的怨气太重,掀起了一阵阵狂风,身后的墓穴仿佛一个漩涡,将她拖进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