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川棠听到这个回答后,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上一秒还在企图杀掉自己女友的银发杀人魔,对其并没有一丝的怨恨。 反而在其不慎坠楼的时候,拉住了对方。 并说出“我不知道人杀人的理由,但是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 究竟是该夸赞他的善良与勇气,还是该说他傻呢? “一年前的银发杀人魔事件,FBI有出动过,而我当时是负责协助,找出凶犯的侧写师。”
“在某条小巷子中时,发现了银发杀人魔的身影.......之后的故事,不用我讲,你也应该清楚。我想说的是,银发杀人魔自杀的新闻,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指纹、血迹等等,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不过是一场伪装成自杀的他杀罢了。”
“最后,这起案件还是按照了‘自杀’结案,而我也因为判断失误,被人戏称是‘谎写师’。”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有些疑惑?别急,接着听下去。”
“当银发杀人魔被两个好心的孩子救了之后,那两个孩子离开了现场。”
“而在银发杀人魔换下自己的伪装,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一个小男孩撞见了。”
“那个人毫不犹豫的,拿出装了消音的手枪,用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
“小男孩最后的一句话是,‘妈妈,那个姐姐’。”
“所以我分析出,‘自杀’的的确是银发杀人魔本人,而之前遇见的银发杀人魔,其实是有人假扮的。”
“当时,某位在组织身份暴露的FBI,回到了美国。所以对方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而在组织中,具有易容能力和变声术的人,便是贝尔摩德。可是这在当时的那些人而耳里,听起来却是十分荒谬的。”
“因为他们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易容术这么神奇的事,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如此。”
“他们觉得,我是接受不了自己孩子的死亡,有些疯掉了。”
“或是觉得,为了让案件能够继续调查下去,所以想出了这么荒谬的理由......于是,他们暗地里称呼我为‘谎写师’。”
“易容、变声,听上去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对不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有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真的有这样神奇的技巧。”
“就像如果你不是亲身经历的话,又怎么会相信,真的有药物可以让人身体变小呢?”
“救人不需要理由的,我勉强同意你的看法。”
“毕竟在情急之下的时候,受到身体本能所做出的下意识反应,或许根本无法控制。”
“但......杀人魔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些话,像是在对他的灵魂进行拷问一般。 之前他不觉得冷,现在只觉得,连牛奶都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并不是在后悔,只是内心百感交集。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的话......自己对于贝尔摩德,究竟该是怎样的态度? 杀人、救人...... 对于自己的善意,放过...... 内心的某个谜团,似乎突然解开了,他似乎突然找到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可这个答案,并不是自己找到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抱歉”。 “二十年,茱蒂一家被贝尔摩德所杀。”
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对方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一年前,我的孩子被贝尔摩德所杀。”
柯南终于明白,对方当初对自己的误解,究竟来源于何处。 “因为你和你的小女友救了她,所以她对你们一直心怀感激。否则,早就成为枪下亡魂了。”
说这之后,青海川棠将罐中最后一口啤酒饮尽。 随手丢了出去,正好稳稳当当的落在塑料袋中,与其他啤酒罐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年后,我回到日本。”
“回到日本不久后,我曾去买过一杯咖啡,碰巧遇上下雨忘记带伞,你的小女友和她的朋友们,恰好出现。”
“她向我表达了善意,撑伞将我送了回家,对此我的确是心存谢意。”
“所以,我会在应当回报的时候,表达自己的谢意。但不代表......对于那件事,我会选择原谅。”
“无论当时的情况如何,至少对于我而言,没法做到‘原谅’,我也没法将这句简单的话语说出口。”
“一想起长眠在地下的躯体,他闭着眼睛再也感受到不到这世间的颜色,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的拥抱,我再也无法听他唤我一声‘妈妈’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般。”
“所以,江户川柯南。”
青海川棠看向了他,继续说道:“你应该感谢你当初作出的决定,选择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去击破组织。”
“如果是‘工藤新一’的话,或许我会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也说不定......” 他觉得对方的眼神和语气,都透露出寒意,就像是一把冰刀一般。 他是否应该感激,对方没有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生活在‘乌托邦’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
“你的偶像是福尔摩斯?可是福尔摩斯的话......他的一些所作所为,似乎与你的某些观念和想法画不上等号。”
“你当然可以称这是时代的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人类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生物。”
“就像你一样,也像我一样,我们有时候都会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甚至说出一些自相矛盾的话来。”
很多事物都是没有绝对的。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虽然的确有些讨厌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诚实的人。 只是某些时候,会让人觉得,诚实得有些可怕。 就好比现在这样。 不是直接的,却也间接性的造成了对方孩子的死亡,这与亲手杀人又有什么两样吗? 柯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柯南小朋友。天气太冷,夜色又太黑,是时候该回去了。”
青海川棠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顺手提起了长椅上的塑料袋。 正当她转身快要离开的时候,柯南叫住了她。 “对于‘他’的不幸,我感到十分的抱歉。虽然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他,却也是我间接性的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贝尔摩德的话......最终,我一定会将她交由法律来审判的,为她曾经做过的错,犯下的罪,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或是理由杀人,都是不对的。”
“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有一天,我的好友杀了人了......” “如果真的是他所做的,在我查找所有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他时,我一定不会选择包庇。”
救人,不需要理由。 杀人,是不对的。 可是有时候,一个人会在不知不觉中,既救了人,也杀了人。 “这是你现在的答案吗?”
青海川棠没有回头。 “是我心中一直的答案。”
柯南的语气十分的坚定,“你曾经告诉我一段话,说‘哪怕是福尔摩斯,也无法做到绝对的正义。只要自己心中所做的,是自己坚持认定的就好,不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因为每个人心中对于善恶的衡量标准都不同’。”
“我很感激你告诉我这样的话,因为这让我坚定了内心中的某些想法。”
“我们谁都不是善与恶的代表,谁也不会是正义与邪恶的化身,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你曾是黑衣组织的人,那你杀过人吗?”
如果对方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柯南接下的话语,或许就是: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们同样的无辜。 可惜,结果注定要与他预想的相反。 青海川棠转身看向了他,笑道:“抱歉,没有呢。因为拜某个人所赐,我无法做到格斗还有狙击,因为这样会让我的手习惯性脱臼。”
“枪械这种东西,在那之后我便远离了。加入组织后,我成了情报组的一员,每天过着混吃混喝混经费的生活。”
“所以组织对于我这样的人,很是讨厌。”
“于是,在发觉他们有想除掉我的意图前,我逃离了组织,当然也可以说是背叛。”
“或许你是想告诉我某些道理,希望我在遇见贝尔摩德的时候,可以冷静一些?不要公报私仇,应该将她交由法律来进行评判?”
“柯南小朋友啊......”青海川棠叹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我们之间的误会,或许还有很深呢。”
“不过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一点是,我并非是那样的人。”
“当然,不是我遵纪守法,虽然在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遵守这项规则的。”
“只是偶尔,人总会做出一些触碰到法律边缘的事。”
所以,有时候太较真的话,就没意思了。 能够严格要求自己,做到完美无瑕的人或许是存在的。 只是这样的人,她暂时还没能遇见。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不过,在某些问题上,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当然,仅限于‘合作’。”
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青海川棠转身离开了公园。 柯南抬头望着天空。 当一片薄雪飘落在他的鼻尖上时,他感觉到了微微冰凉的感觉,就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一般。 仅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对于自己和小兰救下对方的选择,或许会表示赞同。 就如同自己当时所说的话一般—— 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如果换做了是当事人的身份,知道了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却无能为力时。 内心的感觉,一定是“恨”的。 当柯南回忆到自己从最初遇见青海川棠,到之后两人的相处时,他似乎又可以明白些什么——被称作“谎写师”的原因。 “你似乎,有很多秘密......” 如果你所言的确是真的话,哪怕是不惜一切,我也会弥补自己曾犯下的过错。 “我保证。”
轻声说完后,踏向了与青海川棠截然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