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辽东不再那么苦寒了。 天地万物都在苏醒当中,秦军自然也苏醒了。 经过一个冬天的训练,新军颇有精锐之象,这些人能在辽东生存下来,本身就是强者。 鲜卑人也准备好了。 慕容鲜卑、段氏鲜卑,加上支援的高句丽、濊貊蛮军,襄平城足有六万军之多。 慕容鲜卑的腰杆子又直了起来。 四万秦军攻打六万人防守的坚城,守军还龟缩不出。 也算是一大奇景。 但没人觉得不对,秦军两个字就能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当然,只要马隆振臂一呼,瞬间招募十万大军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的用兵方略跟杨峥类似,兵贵精而不贵多。 人多了,粮草压力会增大,战力反而会下降。 马隆没调集豪强军,却把进入辽东的豪强头领们都召集起来,以及倾心大秦的部族,一同观摩此战。 “襄平城如此坚固,敌军固守,至少需要半年方可攻破。”
豪强们窃窃私语。 有人正在庆幸马隆没让他们当先锋,“半年怕是也难,马都督如此托大,只怕难以收场……” 众人幸灾乐祸的神色中带着些惋惜。 马隆兵败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出来发财的,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不过马隆的心思永远不是他们能揣摩的,一整个冬天,除了训练士卒,马隆还令军中工匠打造了两百多辆改良的投石车,可拆卸再拼装。 襄平城下,各种攻城器械一字排开。 百多名骑兵冲到城墙两百步外齐声大吼:“辽东自古便是华夏土地,鲜卑亦为中原臣妾,今华夏一统,大秦如日中天,尔等早降,犹不失封侯之位,负隅顽抗,城破之时,皆斩!”
声音气势恢宏,杀气腾腾,百多人喊出了几千人的效果。 城上守军,城下观摩的豪强与部族,都惊心不已。 当然,气势再恢弘,襄平城也不可能投降,鲜卑人和高句丽人退无可退。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会抱着侥幸心思。 马隆摇摇头,向前挥下手臂。 传令兵飞骑而去,战鼓声轰鸣而起。 甲胄铿锵声和密集的脚步声犹如暴雨一般响起,一片黑色向襄平城涌动。 只是经过了马隆三个多月的训练,新军便脱胎换骨。 士卒目光坚定,进退有序,三万余人如臂使指,不见丝毫杂乱。 豪强们对马隆的敬畏更深了。 这年头会打仗的将领不少,但练兵能力如此强悍者,少之又少。 令旗挥动,投石车开始咆哮,一颗颗黑乎乎的油罐划过干净的天空,砸向城池,黑色的汁液缓缓流淌。 鲜卑人没见过这种东西,只以为是寻常火油。 接着一排火箭尖锐呼啸而来,城墙声“轰”的一声,烈焰冲天而起。 整个襄平城的东城墙都燃烧起来。 猛火油、煤饼不停的向城墙上抛射,巨大的火焰连天空都烧红了,宛如神迹降临人间。 “讬铎——” 前来观摩的部族豪酋们纷纷跪伏在地。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缓缓熄灭,此时城墙上再无一个活人。 “攻!”
传令兵们的呼喊此起彼伏。 “嚯、嚯、嚯……” 几十架云梯被推向前阵,秦军提着刀盾从容的踏上城墙。 此时守军也从城内登上,两军疯狂绞杀在一起。 鲜卑人也知道到了最后时刻,颇为顽强,背后还有人在激励士气,“秦人已经说了,破城之日,皆斩,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不如跟秦军拼了!”
刀矛弓弩肆意收割着性命。 秦军训练有素装备精锐,但架不住敌人兵力众多。 两边旗鼓相当,杀的难解难分。 惨烈的厮杀再度让豪强和豪酋们惊心。 马隆目光平静的望着城墙上,脸上并无多少波澜起伏,这场大战至此已经没有多少悬念,鲜卑人在恐惧的驱使下疯狂反扑注定不可长久。 而秦军的战力并未完全展开。 自己练的兵,自然心中有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果然如马隆预料的一般,鲜卑人的抵抗意志和战斗力不断衰减。 秦军也渐渐适应了惨烈的厮杀,开始发挥阵列的作用,士卒之间互相配合越来越娴熟。 优势已经在向秦军滑落。 不过这时候,城中响起一片吼声。 一阵箭雨忽然遮蔽天空,然后无差别的钉在城墙上。 不分敌我,一概射杀之! 秦军倒下百余人,守军倒下四五百人。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城墙上一片惨叫声。 中箭负伤之人在城墙上哀嚎。 马隆眉头微微皱起,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太过无耻了。 当然,也确实有些效果。 或许一箭射不死秦军,但只要伤到了,往往比直接射杀更为残忍。 马隆治军严厉,却也爱兵如子,这种伤亡对秦军不利,辽东的敌人不止鲜卑人,此地伤亡太多,后续就会乏力,“退军。”
“都督……”部将却意犹未尽。 “退军。”
马隆重复了一次。 部将不敢多言,鸣金声响起,城上的秦军缓缓退下。 五千余人,阵亡近一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如果马隆不让他们退下,剩下的四千人经受不住下几波箭雨。 “贼坐困孤城,其势不可久也,我急攻,彼同仇敌忾,我缓攻,则贼必自乱!”
马隆召集众将安抚道。 秦军已经展现出能攻破城池的实力。 襄平城不再是他们的依靠。 果然,当夜就有不少人逃出城,被埋伏的秦军生擒。 连夜拷问,城中虚实暴露出来,很多鲜卑人已经不愿打下去了,逃兵日益增多。 翌日,秦军再度围城,呼喊震天,投石车再此推到阵前。 “降、降、降!”
漫山遍野都是劝降之声。 一排排秦军在城下肃立,昨日不过是一场试探,今日就要动真格的了。 秦军气势明显不一样。 三万秦军虎视眈眈,仿佛饥渴已久的猛兽,正欲择人而噬。 步阵的后方,一万骑兵已然上马,静默的等待着,长槊如林,刺向苍穹。 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守军无路可逃。 城上的守军畏畏缩缩的躲在稚堞之后,昨日的一场大火,将黄褐色的城墙烧成了黑色。 墙壁上的裂纹如同蛛网。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城池已经抵挡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