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吴军听着,濡须洲已被攻破,尔等后路断绝!”
濡须城下,秦军斥候往来呼喊。 杜预没有王濬那么强的功名心,以他的地位,也不太需要功名,功劳太高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他更在意的是将士们的性命。 王濬麾下大多是蜀人、吴人,而杜预麾下却是货真价实的秦军。 铁骑仿佛乌云一般笼罩在濡须城的北面。 甲士如山压在濡须城三面。 军容之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狂风席卷着云朵快速从北面向南浮动,濡须水、江水一阵阵咆哮。 一场秋雨随之而来,淅淅沥沥的,天地间顿时一片暗沉。 城下的秦军岿然不动,黑色的盔甲融入天地间的暗沉之中。 城上的守军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俄而,战鼓一声声整齐响起。 从天边传来,从远山传来,无比雄浑,无比沉重,如末日降临般的压抑。 秦军的气势到达顶点时却并没有攻城,而是回营避雨。 濡须城的吴军松了口气。 那种无边无际的杀气早就让他们心惊胆战。 不过比起身后督战队的刀子,他们还是坚持着顶在城墙之上。 “杜公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濡须?”
杨旭只想早些结束这场大战。 “濡须已是死地,钟会插翅难飞,此城甚是坚固,将士难免伤亡惨重,我军若强攻,彼必同仇敌忾,我军若缓攻,吴军必生内变。”
杜预解释道。 除此之外,秦军手上并无多少攻城器械。 只要濡须洲的吴军家眷送来,立在城下,城中的吴军还能抵抗多久? 钟会为了控制吴军,将家眷集中起来,现在反而成了自己的致命弱点。 “濡须有六七万之众,钟会粮草必然不支,围困即可,属下愿率一军渡江奔袭石头城,直扑建业!”
周旨请命道。 “可。”
杜预同意。 钟会重兵在江北,江东空虚。 拿下建业,濡须城就不重要了。 “周将军此去必马到功成。”
杨旭也勉励道。 周旨大喜,知道杜预有意让他立功,“谢殿下、谢杜公!”
当下点齐八千步骑,杨旭和杜预送出辕门。 周旨出发才两个时辰,就有斥候前来禀报,“启禀殿下、都督,王刺史亲率一万精锐顺江而下,直奔牛渚!”
攻破建业才算真正灭吴。 杜预不稀罕这份功业,但有的是人抢着要。 王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奔建业而去,有些逾矩了,更有些不知礼数。 须知,濡须城下不仅有杜预,还有太子杨旭…… 如果杜预和杨旭是心胸狭窄之人,会作何感想? 杜预大度的笑了一声,“王刺史一腔热枕,其心可嘉。”
都这个时候了,杜预还在为王濬说好话。 “王刺史会否与周将军龃龉不合?”
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杨旭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按道理,东线战场上的所有秦军都应该受杜预调度。 王濬如此妄为,已经实在挑战杜预的权威。 杜预思索了一番,“周将军沉毅多智,王刺史多谋善战,两人都知道轻重,绝不会因一时意气而废国家大事!”
“报,王刺史有书信至。”
亲兵这时才拿进来王濬的上书。 一共两封,一封给杜预,一封给杨旭。 内容相差无几,无非是兵贵神速,军情紧急,没时间当面向杨旭和杜预禀报,请二人恕罪,等拿下建业,再当面请罪。 言辞颇为谦恭。 但杨旭看了信后,对王濬印象越发不好…… 周旨赶到牛渚,渡口已被王濬攻陷。 正要登陆,却被守军拒绝,“未有王使君军令,不得靠近!”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我们是谁?”
帐下督管定怒道。 “南北大战,多有吴军冒充,未有军令,一律不得靠近。”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登岸!”
周旨却没这么多废话,真被这小小都尉拦住了,他以后也就别想在部下面前直起腰。 论地位,王濬绝比不上周旨。 更何况周旨的靠山不止杜预一个,还有鲁芝。 舰船就这么直直的靠了过去。 对面果然不敢妄动。 管定一下船,带着百余甲士冲了过去,当场就要砍了都尉,被周旨制止,“跟他一般见识作甚?不要耽误时间!”
士卒上马,直奔石头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石头城上已经插着“秦”字大旗。 建业的门户洞开。 “全军休整一夜。”
周旨望着低沉的暮色道。 “将军,建业近在咫尺……”管定一样立功心切。 周旨冷笑道:“建业城若降了,我们去也晚了,建业若是未降,我们何必急匆匆敢去?让王濬去啃一啃硬骨头,我们养足精神,一鼓作气拿下建业。”
管定恍然大悟,“哈哈,还是将军高明!”
次日天明,斥候和细作传回消息,钟会之子钟毅防守建业,坚决不降,王濬连夜猛攻,可惜一万兵力对于建业这种大城而言,实在捉襟见肘。 王濬尝试了几次,便安营扎寨了。 “王濬不行,该让吴狗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秦军!”
骁将伍巢大笑道。 周旨挥挥手,“建业坚固,即便加上王濬也不到两万兵力,难以攻破,先静观其变。”
两日之间,王濬又攻打了两次,全都无功而返。 周旨等着王濬向他求援。 王濬心高气傲,一直不向周旨开口,而是派人转调濡须洲的大军。 濡须洲有两三万大军,若是算是投诚的吴军,还能再凑出一些,王濬五万大军,勉强能攻陷建业了。 眼看王濬的大军就要支援而来,部将们坐不住了,纷纷请战,“将军,不能再等了!王濬打王濬的,我们打我们的。”
周旨摇摇头。 这时斥候急匆匆的跑来,“禀将军,钟毅部联合宛陵周处部两万大军,向王刺史发动猛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周旨。 很明显,王濬急于立功,有些托大了。 罗尚五千大军长驱直入,兵败宛陵,本人殁于战阵,说明吴国尚有一战之力。 周旨问道:“王刺史向我军求援没有?”
行军司马张服道:“尚未。”
“王濬这么喜欢抢功,就让他多抢一阵。”
部下们对王濬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