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击败丁奉施绩之后,司马昭的声望再次高涨。 各地纷纷进献祥瑞,其意不言而喻。 曹魏只剩下一张皮,也不差最后一步了。 皇帝曹奂非常自觉,朝中大事从不过问,每天坐在龙椅上,异常听话。 司马昭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 不过司马昭没有被冲昏头脑,当街弑君的罪名顶在头上,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 “今年所募之军全为河北雄壮之士,乌桓突骑七千众,辽东三部进献勇士八百七十人,各大士族进献族中子弟、部曲近五万众,洛阳带甲之士已有二十六万!”
贾充的语调中都带着喜气。 每多一个士卒,中原就安稳一分。 士族们吃饱喝足之后,也非常够意思的支持司马昭一把。 司马昭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冯飒大战前。 这才是占田制推行的第二年。 “如今兵甲已足,粮草俱丰,秋收之后,当奖率三军,可一鼓荡平关中!”
司马炎没有经历冯飒大战,所以雄心勃勃。 这也是他的幕僚们共同谋划的。 如今秦国正在度田,国中叛乱四起,当举倾国之众,直扑关中,步步为营,用国力碾压长安,响应河西蜀中的叛乱。 让杨峥抽不出手去平叛。 消耗个两三年,秦国必然崩溃。 有潼关在手,进攻的主动权就在司马家手中。 司马昭也颇为意动。 如果能击败杨峥,夺回关中,也就能掩盖当街弑君的臭名。 “大王不可!”
关键时候,贾充站出来冲司马昭拱手,又向司马炎拱手,“大王莫要忘了淮北还有钟会!”
也只有贾充对钟会念念不忘。 司马昭的脸沉了下来。 钟会这一年多来异常低调,即便襄阳大战之时,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该交的赋税一丝一毫都不少。 多次上书司马昭,重叙当年之旧情,钟会还信誓旦旦的指淮水为誓,绝无背叛之心…… 还走通了荀顗的门路,让颍川的荀、陈、韩、辛几大士族一起为钟会说好话。 荀顗是荀彧第六子,在颍川士族中属于老古董一般的存在。 当然,司马昭没真的老糊涂了,钟会信里的指淮水为誓,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嘲讽…… “若非公闾所言,几忘此贼也!”
司马昭咬牙切齿。 当年冯飒大败,钟会拥十数万大军直扑洛阳,这是绝无叛心? 两人自幼相识,对方什么德性心知肚明。 “钟会诡计多端,如今隐忍不发,必有重大图谋,且其在淮北,收聚人心,招募士民,开垦荒田,效仿杨贼,行府兵之制,以淮北良田养兵近十万,此为国家之大患也!”
贾充不弄死钟会,永远不会甘心,每每想起当年钟会对自己的蔑视嘲弄,他就怒不可遏。 “加大将士训练,秋收之后,先击淮北!”
只要不是打秦军,司马昭信心十足。 从洛阳出兵,顺颍水而下,青徐兖豫荆扬,四面围攻,钟会的命运也就到头了。 其实废除屯田制、解散屯田客时,钟会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其后,司马昭下令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训练士卒,积蓄粮草。 洛阳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钟会的眼睛。 司马昭也没想隐瞒。 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时间已经不多了。 钟会白衣高冠,腰悬长剑,风度翩翩,“唉,子上何不念旧情乎?”
看似在叹气,却没有丝毫愁容。 “都督与司马家的大战迟早之事。”
蒋斌一脸愁容。 司马昭当年打诸葛诞时,二十六中军,汇合诸镇,大军四五十万。 当年的诸葛诞还有东吴鼎力支持。 现在的钟会四面楚歌。 “难道子上以为某是诸葛诞?大战一起,旷日持久,胜败就不由人定了。”
钟会冷笑道。 周围的将领却在干笑,也不知道钟会的自信来自何处。 “吴国使者可有回音?”
蒋斌问道。 联合东吴一直是钟会的常策。 然而东吴君臣刚刚经历襄阳之败,对淮南似乎没有任何野心。 吴主孙皓上位之后,与洛阳眉来眼去,关系正火热,不出兵打钟会就不错了。 手下将领疑惧,钟会不得不给他们吃上一颗定心丸,“某之援兵不在南,而在西!”
“秦国!”
蒋斌心中一动。 吴国靠不住,但秦国是靠得住的。 秦国绝不会允许司马昭掀起第四次淮南大战,也不会坐视钟会灭亡。 司马昭灭了钟会,肯定会集中力量攻打关中。 “都督英明。”
蒋斌放心不少。 哪怕秦国出兵牵制,淮北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再说钟会这两年在淮北也不是袖手旁观,效仿秦国,行府兵制,以淮北之田养军养民,也弄了个十二转军功激励士卒,淮北军战力也日渐强大。 从颍水到淮水,十里一坞,三十里一堡。 士卒日夜训练,虽然进攻不足,但守住淮北一亩三分地的实力还是有的。 “洛阳号称二十六中军,不过仓促招募的乌合之众罢了,若南下,必为我军所败,冯飒大败,司马昭失关中,淮北若是大败,山东则必为我所得,诸位之富贵也在眼前!”
钟会大袖一展,负手而立。 其他将领脸色和缓许多。 蒋斌忽然想起以前钟会隐约提到过要暗取淮南。 这么长时间,淮南只怕被渗透的千疮百孔。 王沈一介文士,治政首屈一指,但治军却并不出众。 钟会只提青徐,不提淮南,只怕早有预谋,阴谋诡计一向是他的强项。 这么看来,淮北看似危险,实则也有重大机遇…… “蒋将军,洛阳密旨,还是不要轻信。”
众人散去之后,钟会忽然道。 蒋斌先是一愣,然后全身发寒。 感觉自己赤身果体站在钟会面前。 这是半年之前,司马昭密令他斩杀钟会,以淮北都督之位待之。 场中只有两人。 蒋斌心中闪过阵阵恶意,忍不住手按刀柄,这种事情挑破了,也就只能兵刃相见了。 钟会仍是背负双手,笑盈盈的看着他。 气势上,蒋斌已经被死死压住。 目光触及钟会腰间的倚天剑后,蒋斌心头恶念顿消,单膝跪下,“都督恕罪!”
钟会笑道:“何罪之有,你我亲如手足,岂是子上能挑拨的?他有此信劝你,实乃天助你我克成大业,正好行诈降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