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琦消失了,但他的生意和渠道没有消失。 肉腥味总会吸引来夜猫,或者更强大的野兽。 公孙甫与苏泓立即填补空白,将冯琦的渠道掌握了七七八八。 两股暗中势力加入角逐之中。 尤其在长安、洛阳、许昌、邺城等重要城市,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 “两股势力都有些来历,财大气粗,又有官府庇护,我们已经落入下风,冯琦的人不少被策反。”
苏泓捧着竹简汇报道。 年纪不到二十,但人已经相当老练。 “你使了钱帛没有?”
杨峥感觉有些头痛,每一步都这么艰难。 “金银珠宝名马宝剑,折合七万匹绢帛。”
苏泓呈上竹简。 “这么多?”
杨峥不禁讶然,一千匹绢,可以在中军里买到一个牙门将,五百匹买一个百人将,七万匹绢下去了,连个泡都不冒? 这里面的水就有些太深了。 西海私盐逐步走上正轨,每个季度也才三四万匹绢的收益。 杨峥虽然有钱,但架不住底子太薄,用钱的地方太多。 关键继续这么砸钱,也不见得能最终取胜。 冯琦背后是有老牌世家钟家支持,经营多年。 自己背后基本没什么靠山了。 曹爽升天,夏侯玄被架空,夏侯霸提桶跑路,杨峥两眼一抹黑。 “你觉得该怎么办?”
杨峥揉了揉额头,这种事情比上阵杀敌还要耗费心力。 苏泓拱手道:“属下觉得,不妨暂时退出,让这两股势力互相争夺,我们只安插细作,掌握渠道即可,而且,属下觉得我们也争不赢他们,无论哪一方获胜,最终都会笼络我们,而我们只与得胜者合作,立于不败之地。”
杨峥不由得眼神一亮,“有道理。”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长江后浪推前浪,上一辈的人只会打打杀杀,下一辈的人在管理上有独到之处。 在经营能力上,苏泓强过公孙甫太多。 青营已经成立快四年了,很多曾经的孩子,已经成长为踌躇满志的青年。 这么多年的投入,效果也出来了。 算不上文武双全,但也是卓有成效,关键对杨峥死心塌地。 站在今时的地位上,杨峥才明白,有时候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此事全权交给你负责,你放手去做,府库中的钱帛划一半给你。”
杨峥一向大胆放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上可用之人不多。 只能自己培养锻炼。 出了事,只要不是玩忽职守、故意懈怠引起的,杨峥都替他们扛着。 “唯!”
苏泓眼中没有太多的欣喜,仿佛只是接受了一项普通的任务。 拱手告辞之后,苏泓带着一名护卫行走在西都街市之中。 西都一年一个变化。 南来北往的人越来越多,河西走廊北线危机重重,鲜卑、匈奴、卢水胡等等,白天是牧民,晚上就是马匪。 很多西域胡商开始选择走南线,由敦煌向南,经过西海草原,进入临羌,后至西平,顺湟水而下,北上武威、南下蜀中、或者去往关中。 人多了,西都也就繁荣起来。 各种叫卖声充斥街面。 西域的蒲陶酒、刀剑、宝石、香料等等,本地人的布鞋、衣服、皮氅、陶瓷、茶叶等等,无不在吸引着游人。 中原和蜀中的商贾都闻风而来。 “哎呀,咱们将军可真是个大英雄啊,当年的西都什么样,现在的西都什么样?”
护卫姜阿刀喋喋不休。 姜阿刀是护羌从事姜伐野的儿子,而他的姐姐是杨峥的宠妾。 这样的人本该鲜衣怒马飞鹰走狗,却只是亲卫营的一个寻常士卒。 不过姜阿刀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身份,处处都受人尊敬。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勇武之人,也没什么大本事,若不是姐姐的照拂,肯定也进不了亲卫营。 两人年纪相仿,互相之间也算熟络,说话也不用那么多虚礼。 “将军轻徭薄赋,羌胡汉夷一视同仁,很多商贾宁愿绕远路,也不愿走北道……”说到一半,苏泓的鼻子动了动,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从一家酒肆中传出。 苏泓停住脚,站在酒肆前犹豫着。 里面隐约有乐舞靡靡之声。 来往豪商进进出出,生意不错。 “要喝就喝啊,走走走!”
姜阿刀颇有些羌人的豪放之气,推着苏泓入内。 “这酒可不便宜。”
苏泓喉咙动了动。 姜阿刀睁大眼睛,“每日从你苏管事手中进出的钱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一壶酒都喝不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苏泓摇摇头,“那是护羌府的钱,也是将军的钱,我岂可挪为己用?做人岂可亏心?”
姜阿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泓。 苏泓一脸坦然,“最近西都多了一家做曼头的,我们去尝尝鲜。”
蜀中蛮地以人头祭神,诸葛武侯征孟获,命以面包肉为人头以祭,谓之蛮头、曼头、馒头。 二十年多年间,逐渐从蜀地风靡至雍凉与荆楚。 姜阿刀从来不挑食,有吃的就行。 六个曼头,一人三个。 苏泓轻嚼慢咽,姜阿刀两口一个,直接吞下,三两下就吃完了,“不够。”
苏泓无奈,“再来两个。”
“你也忒吝啬了,来二十个。”
姜阿刀大手一挥。 苏泓却拉长了脸,“吃不了这么多。”
过不多时,二十个曼头全都进了两人的肚子。 姜阿刀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不为难你,这顿我请了,就没见过你这般吝啬之人,将军给你的俸禄和赏赐,足以在西都置办一座上好的宅子,养上七八房女人,你倒好,住民宅,整日吃糠咽菜的,过的跟奴隶差不多,也不看看刘珩,在西平宅子都三座了,养了三十多个女人……” 苏泓打了个饱嗝,“穷奢极侈,败亡之道,克勤克俭,无怠无荒,才是君子立命之道,也是立国之道。”
“停停停,你比公塾的老先生还要聒噪。”
姜阿刀也混两天公塾,而这两天的时光,也成为他人生最黑暗的两天。 第三天,无论姜伐野拿鞭子抽,还是刀架在脖子上,姜阿刀死活不去。 姜伐野只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娇宠惯了,也不能真的砍了。 不然老姜家就断子绝孙了。 万般无奈,只得央求杨峥补入亲卫营,当了个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