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客栈的后厨还有些食材,叱云明月便撑着自己的身躯做了点简单的早餐,玉涟心醒了之后,喂她吃了点粥和白鱼肉,她现在只能吃这个。上午过后,天又下起了雨,师徒二人便依偎在一起,捱过了一个阴冷的雨天。入夜,雨还在下,雨碎在石阶上的声音,吵得人辗转难眠。街道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和蔷薇武士的脚步声不一样,这些脚步声沉闷,杂乱,还夹杂着马蹄声。“师父……”玉涟心想要说什么,叱云明月嘘了一声,轻轻推开窗子,就看到一群响马,横行在街上,其中一个小个子响马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装模作样地问道:“老大,咱们都屠了一遍苦海镇了,东西都搬空了,还回来干吗?”
“咱们苦海镇外一个堂口的兄弟被杀了,活下来的人说,动手的是一个身长九尺的美貌女子,这个武林里只有一个女人有九尺高,那就是武阳崖的叱云明月!这个女人,她这么多年里,杀了我无数兄弟,既然有迹象表明她进了苦海镇,那就把她揪出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给死在她枪下的兄弟报仇!”
众响马四散开来,走街串巷开始搜索,而那响马首领,看了看这客栈,警觉起来:“有人进过这里,张三瘸,吴文化,你俩进去看一眼。”
“是,大哥!”
叱云明月低声对玉涟心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解决了这些歹人。徒儿,你藏好,为师去把他们全杀了。”
“师父,你小心啊。”
吴文化和张三瘸进了客栈里面,点了个火折子,看到地面上的血迹有被刷洗过的痕迹,料定是来了人了,两人没再上楼,而是跑了出去跟响马首领说这事。叱云明月就半蹲在二楼楼梯口的后面,攥着一把剑,等人上来时便使出星芒刺将来人击杀掉。这两个人没上来是他们两个的造化,只是,不管怎么样,今夜一番恶斗是在所难免了。响马首领给了身边小弟们一个手势,五个手持阔刃手刀的响马便掖了衣袍下摆,走进客栈。叱云明月攥着剑柄,用余光看着楼梯口,借着响马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火光,她看清了响马的身影。从影子的长短,叱云明月判断出来那几个人与自己的距离,只待那打头的人离自己三步之时,突然间从楼梯口后面转身出来,一个跨步刺剑扎穿他的喉咙,接着就是以那人的肉身当掩体往前推,一口气将剩下的四个人推下楼梯。外面响马首领听见里面的动静不小,又让其余的人进去帮忙。只见客栈一楼,叱云明月高大的身影立在中间,先前进去的五个人全部毙命。后进来的人见到这巨人一样身材的叱云明月,都被吓了一跳,而后就腿肚子发软,不敢上前。叱云明月眉毛一挑,舞起长剑。她虽然身材高大,但动作却甚是轻盈,全无沉重笨拙之感,那剑刃一舞,轻灵犹如梦幻,剑身折散了微光,一片缭乱,待她一支舞罢,客栈之中已经血流成河。忽然之间,一名壮汉冲了进来,手中的长杆大刀虎虎生风,抡圆了猛劈下来,叱云明月迎剑去挡,没成想这人力大无穷,自己的武艺之高,身体素质之强,竟被他一个劈刀压得单膝跪在了地上。那人正是响马首领,他像是捉到猎物后欣喜的猎人那般笑着,说道:“叱云明月,该怎么说呢,真是老天有眼啊,让我能遇见你,你杀了我这么多兄弟,今天该让你偿命了!”
叱云明月小腹伤口作痛,她力不从心,有些顶不住,举剑的手已经在颤抖,而那响马首领一记猛劈之后,又是举刀照头劈下,叱云明月再次抵挡,只觉得双臂一麻,那响马首领再一次劈刀,这一下竟是让叱云明月膝盖下的地板都裂开了。“呵,东齐第一匪帮帮主马三刀的三刀果然名不虚传……”叱云明月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躲开马三刀的刀口,满身灰土地站了起来。“叱云明月,受死吧!”
马三刀再次攻来,叱云明月不再抵挡,而是向上一跃抓住楼梯扶手,一个翻身上了二楼,马三刀拾级而上,跟在后面,哪儿想到叱云明月上楼是去拿银雪照玉枪,马三刀跟了上来,却见叱云明月人未转身,枪头已至,那迎面一刺,直接废掉了马三刀一只眼睛!“啊!”
马三刀捂着左眼向后退去,叱云明月不给他一点机会,腰里挂着剑,手举着长枪顶着他出去,马三刀一边捂着左眼,一手抡刀来挡,结果从二楼被叱云明月直接顶了下去。吴文化和张三瘸一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赶紧就上了马,去城里寻找其他人,要他们赶紧回来救大哥,只是不知这马三刀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马三刀瞎了一只眼,又怒又恨,不顾自己现在的状态,抡刀就砍,叱云明月手上银雪照玉枪晃出数个枪花,几乎是一瞬间,便划开了马三刀的手腕,胸口,以及脖颈,伤口并不深,只是刮破皮的程度,但这些都是虚招,她知道马三刀瞎了一只眼后,定然会主防上段攻击,免得再把另一只眼也丢了,于是故意攻击他上半身,但又不下重手,让马三刀以为她的上段攻击是虚招,实则是要取自己下盘,于是就在叱云明月抖出枪花刺向自己大腿时,他是想都不想就去防了。大腿内侧是大血管之所在,被破开之后人会大量出血,不及时止血一样致命,也是要害之一,马三刀以为自己防这一手没有毛病,谁知叱云明月的下刺也是虚招,在马三刀防守的一瞬间,她枪杆猛地往上一翻,枪头从下往上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竟是划开了马三刀另一只眼睛!“啊!我的眼睛!”
马三刀彻底瞎了。他面前一片漆黑,但叱云明月那高跟靴子带来的脚步声却是格外清晰,还有那银雪照玉枪上的铁环发出的声音也非常清晰,在一片黑暗中,他丢失了双目,却也能判断出叱云明月的位置。来不及感受痛苦了,叱云明月又一枪扎来,他的性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呀!”
马三刀大喊一声,他赌了一把,向上撩刀,他从声音里听出叱云明月要刺自己的心脏,他这一撩,竟真的用刀背磕开了叱云明月的枪杆子。一招防御同时也是起手,他已经快过叱云明月一步,手里的刀落下,叱云明月来不及回防,被他一个横扫,划开了腹部,鲜血喷溅了马三刀一脸。感受着叱云明月体腔里的温热血液,马三刀大笑道:“哈哈哈!兄弟们,我给你们报仇了!武林第一美人叱云明月,今日死于我马三刀之手!”
他以为自己那一刀切断的是叱云明月的脖子,但他忽视了叱云明月那傲人的身高,那一刀的位置跟叱云明月受伤的地方重合,并不是致命的位置,但是伤口确实很深,喷的血略多。叱云明月见马三刀得意忘形,默不作声,假装自己死了,把银雪照玉枪往地上一扔,再扑通一下躺在地上,马三刀笑道:“哈哈哈,死了,真的死了!”
她下一步,却是突然之间拔出剑,将地上的死尸拦腰斩断,往上一挑,将那倒霉蛋扔在了房梁上,腔子里的血哗地淌下来,滴在地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什么!她没死!”
叱云明月不吱声,又是几下,把死人挑起来扔房梁上,客栈之内直接流出来一条红色瀑布,哗啦哗啦的声音让马三刀心烦,眼睛的疼痛在烦躁中被放大。“哗哗的流淌声,弥漫着的血腥味,她是要把听觉和嗅觉全都给我封上吗?”
叱云明月单手握住枪杆尾端,直刺马三刀,马三刀及时反应过来,虽没挡住,但是偏移了中线,让叱云明月没有刺中要害,只是扎进了肩膀。“哈呀!”
叱云明月用力一挑,马三刀被她从客栈里挑飞了出去,落向外面的街道,而这时,叱云明月同时掷出了银雪照玉枪和长剑,那长剑斜刺进地面,正好是马三刀落地的位置,银雪照玉枪则是直接奔着马三刀去的。因为银雪照玉枪上面连着枪缨子的地方有铁环,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所以马三刀听出来那枪就要刺中自己,在空中一个抡刀打掉了银雪照玉枪,但落地之时,全然不知地面上斜插着一柄剑,一脚踩上去,脚掌被直接切开。“啊!”
马三刀一个不稳,栽倒在地,此时他双目失明,左脚又被斩掉一半,成为残废,看不见又站不起来,堂堂一届悍匪之首,此时竟显得格外可怜。叱云明月走过来,手里提着捡来的一把单刀。“马三刀,这苦海镇,是你屠的?”
“是爷爷我干的!”
“死去的人呢?”
“扔城南的白虎岭了。”
“你倒是坦诚,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老子已经这个模样了,估计你得杀我,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你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差别,反正老子已经把事做了,抢来的东西早运走了,也罢,生死有命,老子技不如人,认栽了。”
“苦海镇里的财富,足够养活一国,你们把它们搬什么地方去了?”
“实不相瞒,不知道。他们说事成了之后,把得来的两成给我们。”
“两成对你们来说那也是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富了,看得出来,你的兄弟们都发了不少。”
“哼,本来想着这件事完了之后,就带着兄弟们一起金盆洗手,去好好享乐享福,可一想到你,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给兄弟们报仇,结果,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啊……”叱云明月举起了刀,说道:“这就是报应,你对苦海镇的人们举起屠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也将死于刀下。”
言罢,一刀落下,马三刀一命归西。一直躲在二楼的玉涟心强撑着走了出来,看到自己师父单膝跪着,身下一大滩血,提了一口气,快步上来,扶住了叱云明月,眼中含着泪道:“师父……”“涟心,师父没事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嗯。”
夜幕下,师徒二人互相搀扶着,拖着重伤之躯消失在街头。